蕭統眸光閃了閃，發現聞衍不如往常果斷，也不如往常那般遊刃有餘。
向來都胸有成竹的國師，這一回，好像應對起來有些喫力。
但他並不是怪他，只是這樣的喫力讓蕭統擔心。
聞衍以前做得太好了，初次下山時就幫着解決了一次小範圍內的時疫，當時幾乎藥到病除，在全國聞名。
這一回卻遲遲沒能拿出有用的藥來。
手底下已經有了質疑的聲音傳來，若是範圍再擴大，對聞衍不好。
但此時見他眼睛下的烏青，蕭統也不想再給他壓力。
錦顏聽到傳言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份。
時疫開始被人重視起來，京城的城門全天被關上，只有官府的特殊碟文才能通過，就是錦顏這樣的人想出去趟也不容易。
他們都說國師其實並不是什麼救世主，而是不容於世的妖孽。
他們說國師下令燒了那些人的屍體，裏面還有活人，甚至信誓旦旦的說聽到那人尖叫哭訴的聲音，宛若鬼魅。
他們說這場災難本就是國師帶來的，他需要這些人的靈魂滋養他的身體，他之所以傾國傾城，都是被靈魂滋養出來的。
高高在上的聞衍跌倒下來，似乎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我早就見這聞衍邪性，不男不女的長相，還一副鼻孔看人的樣子，我看啊，以前那些事情就是他在故弄玄虛。”
“怎麼說？”
“幾年前也有時疫，當時聞衍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幾乎藥到病除，怎麼到了這次，他都試了那麼多方子，還是沒用？那證明之前那次就是他自導自演的。”
“這麼說也不是不可能啊！”
“切……什麼國師啊，捧得高高在上，其實就是欺君之罪，我看啊，他這回是要栽了！”
“……”
醉仙樓裏，錦顏靜靜坐在廂房聽着外面長廊上的聲音傳來，她手中的茶盞被捏得出現裂縫，茶水漏出來。
海棠嚇了一跳忙抓着她的手腕，“郡主……鬆手。”
錦顏回過神來，卸了力氣，嘩啦一聲，杯子落在地上。
她起身拉開門，那些本聚集在一起說話的人同時看了過來。
認出她的身份後臉色又變了變。
“走走走……”
幾人把自己縮成鵪鶉，迅速消失在樓梯口。
錦顏沒再喫飯，而是直接回了國師府。
錦安等在門口，“父王不放心你，讓我過來看看，這段時間你就在錦王府住下，我會讓阿然帶郎中和藥材去平州城接應太子。”
這些事情錦安並未忌諱錦顏，他們雖都是理智的人，但也知道平頭百姓可不管那些。
“我去。”
錦顏低聲說了句。
“不可！”
錦安直接拒絕。
“平州城內不安全，你二哥去更妥當些，顏顏聽話。”
錦顏擡頭，小臉上全是堅定，“大哥，你知道的，就算今日大哥不來，我也會去。”
平州城內的情況她前兩天就知道了，針對聞衍的流言蜚語她可以不管，但沒有藥材，沒有郎中，讓他們治時疫，明明就是故意刁難。
聞衍若真是妖怪，怕是直接施法讓時疫消失的好。
她本就覺得聞衍和蕭統前去平州城奇怪，現在算是知道了，這些人原來在這裏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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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安啞口無言。
就是因爲猜到了，纔在這裏等她，纔想把他帶回王府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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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顏和聞衍感情深厚，他們錦王府的人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但他們也不想讓錦顏去涉險。
“不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去的！”
錦安臉上一陣晦暗，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不由分說拽着錦顏就往馬車去。
“大哥我不怪你！”
“什麼？”
錦顏認真道，“小時候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怪大哥，是我自己要喫糖葫蘆，是我自己不懂事，所以我被人賣了，不怪大哥。”
“顏顏……”
“大哥莫要自責，那些都該是我受的苦，我現在覺得，都是值得的。”
“你……”
錦安身子晃了晃，緊緊盯着這張臉，只覺得喉嚨梗住好半天都沒有話說出口。
錦顏紅着眼眶，手抓着錦安的衣袖拉了拉，“大哥，我心悅聞衍。”
“你說什麼？”
錦安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整個人都怔在那裏。
“我說，我心悅他，我想去見他了。不僅僅是送藥材，也想見見他，也想看他過得好不好。這些都是二哥沒辦法代替我做的，再說了，我的手段和能力，未必比二哥差對不對？”
錦顏什麼都說了。
她以前總想再等等。
也踟躕不敢上前，她怕，怕自己被辜負。
現在她忽然覺得，自己開心就好。
錦安抿脣盯着錦顏看了許久，“你可知道，他是國師，你是他徒弟？”
“我知道啊。”
錦顏一點都沒放在心上，死過一次的人，除了生命再沒有比自己開心更重要的事情。
世俗又算得了什麼。
“那你可知道，聞衍確實能預判許多事情，但最近一年來，他能力下降了不少，皇上已經不信任他了。”
錦顏皺了皺眉。
“這樣的聞衍，你也喜歡嗎？小姑娘的崇拜還是真實的感情，顏顏，你要分清楚。”
“我分得清楚。”
錦顏說得十分篤定。
又道，“不管他是什麼樣子，喜歡就是喜歡，他是人，不是神仙，皇上總讓他推演國運，推演命運，甚至還幫他改命，他現在當然不如以前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聲音很冷。
冷到錦安都大喫一驚。
他發現自己從未見過錦顏這樣一面，卻又……又覺得挺好的。
有鋒芒的顏顏，他更喜歡。
“好，若是這樣，大哥做主，讓二哥陪你去。”
錦顏皺眉，不太樂意。
錦安看破不說破，只道，“你們要自己想法子出去，而且還不能被外人知道。”
“好。”
錦安離開後，錦顏並未進門，而是直接去找朱錦珂。
她需要更多藥材，就只能從朱錦珂這裏得到。
“可是朱家的藥材都是朱錦仁在管理，現在誰也別想從他手上拿到藥材！”
“朱錦仁？”
“沒錯，前陣子朱錦仁不知發了什麼瘋，不計一切代價換了二叔的藥材生意，之後藥材就都囤積起來，不再往外拿，外人只道是藥材都被用完了，實際上都被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