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王姑娘笑起來,珠花在發邊微顫:「我倒想起來,你們是在衛家住過一陣的,難怪三公子會教你呢。」
往事不堪回事,駱寶櫻笑道:「是,時辰不早了,咱們快些去坐車吧?」
心裡不願,本想還問衛琅幾句,然而有旁人在,王姑娘只好答應,臨走時駱寶櫻回眸又看衛琅一眼,好似在說,白白給你欠個人情,下回等著還罷。
衛琅輕聲一笑。
滿目芳華。
遙想當年,他被點為狀元,騎著白馬榮歸衛家,便是這等春光,駱寶櫻哼了哼,往前而去。
到得長公主府前,只見車水馬龍,橫貫條長龍似的不見首尾,這等熱鬧足可以證明長公主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也確實如此,皇帝就她一個親妹妹,連姐姐也無,所有疼愛都用到她一人身上,當年下降的駙馬也是大梁一等一的美男子。
聽說在家中,對長公主那是無所不應,夫妻共育有一兒一女合為好字,她的福氣不知惹多少人羨慕。
衛蓮嘰嘰喳喳與她們說長公主的事兒,好顯示自己的淵博,衛家除了駱寶櫻都聽得津津有味,不得不說,權貴家的逸聞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從車上下來,又見一排訓練得當的奴婢,領著她們前去府中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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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天氣適宜,正當是賞花的好時節,誰也不願待在房中辜負,故而偌大的園子裡早已設置下案幾錦墊,她們一進去,便見好些姑娘們已經坐著在斗草玩了。
「劉姑娘!」衛蓮一來就發現劉瑩,高聲叫她。
駱寶櫻看過去,只見遠處,眾星捧月般,站在中間的便是劉瑩了,而在她身邊,好些姑娘們圍著,面上都是善意的微笑,或是討好。
這等情景真是有些眼熟。
想當初,她一入場,不管誰都願意親近她,因她常入宮陪伴皇后娘娘,那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與皇上感情也不錯,還有個被封為太子的兒子,她出口說一句,在很大程度能決定一個人的將來。
誰不敬畏?有道是一人飛昇仙及雞犬,莫說是她這侄女兒。
而今輪到劉瑩了。
駱寶櫻瞧著她,小臉上掛著笑。
劉瑩拋開眾人走過來,笑道:「你們才來呀,我早到了一刻鐘。」她拉著駱寶櫻的手,「你這身真漂亮!」
竟然先與她親近,衛蓮摸不著頭腦,秀眉不由擰了起來。
莫非能嗅出她身上特有的羅珍味?駱寶櫻心想,不,她刻意避開抹與羅珍相像的味道,怎得劉瑩還主動尋她呢?她就這麼討人喜歡?
小姑娘嘴角一挑:「你也穿得漂亮呀。」她學那些恭維話,原先這話她可決不會輕易說出口,然而關乎她,關乎陳玉靜的冤屈,她非得弄清楚不可,往前兩步,依得更近,「你用了什麼熏香,真好聞。」
「是從西域來的。」劉瑩眉梢微挑,卻是往後退一步,並不喜歡人挨得太近,「你要是喜歡,我哪日送些與你。」
寶鈴香罷?西域有奇花名寶鈴,盛放時無香,然而製成熏香卻是獨樹一幟,那是她喜歡用的。
不料劉瑩今日也用了。
看來她也喜歡,只不願與自己撞上,總是避著不用。
駱寶櫻自然沒有接受,演戲歸演戲,她還得顧著自己的形象,不能叫人看不起:「無功不受祿,這香許是貴重的,只是好奇問問,劉姑娘莫這樣大方呀。」
旁人有姑娘道:「她也不稀罕這一兩樣東西,你瞧著替她捨不得罷了。」
劉瑩只笑。
說話間,嘉惠長公主款款行至庭院,皇家出身,氣度不凡,她坐於上首笑道:「就等著這一日的盛會呢,我呀,就喜歡看你們寫字畫畫,叫這整個府邸都充滿了靈氣似的,比什麼都有意思。」她使人拿出一頂珍珠冠帽,「一會兒你們可得使出全力,誰寫得字好,誰得,我可是請了名家來評判的,有餘大人,有國子監張大人,還有衛三公子。」
聽到最後一個名字,許多姑娘都露出羞澀之意。
年少不知浮華,貪戀的不過是那俊顏與才華,莫說,衛琅還有耀眼的家世,全京都一大半姑娘都願意嫁他。
陽光下,那珍珠冠帽極其精緻,顆顆珍珠足有拇指般大小,駱寶櫻心想要將這賣掉,最少得賣一千兩銀子!
想著歎口氣,往前她何時會考慮這些,都是在駱家住得久了,眼見長輩們擔心財務,這才起了這念頭。
耳邊衛蓮又在鼓勵衛菡:「你得一定拿到,不過需得注意劉姑娘呢,她的書法也很好。」
眼前好似見到劉瑩秀麗的字跡,她的字也是別有風味的,駱寶櫻咬一咬嘴唇,到底自己該怎麼贏她?她一早知曉,嘉惠長公主要操辦的茶詩會,也想著借此揚名,替衛家爭光,故而自搬家之後,更為刻苦。
但現在看來,強勁的對手不少。
駱寶樟這會兒湊上來:「三妹你與三表哥學得功夫,得好好賣弄賣弄了,我不曾有這樣的本事,除了張臉拿出來示人,可得靠你呢。」
臭不要臉的誇自己漂亮,駱寶櫻撲哧一笑。
駱寶珠也拉著她袖子:「三姐,你得好好寫啊,娘給你買了一支好筆呢,爹爹也給你買了澄心紙。」
壓力真大。
見她皺著眉頭,駱寶棠笑起來:「好了,你們一個個這樣,三妹還能不能寫好字了,寫字這東西得心境好,就跟畫畫一樣,未必每日都寫得一樣的。」
駱寶棠雖然天資不行,可這番領悟倒是不錯。
那兩人立時住口。
長公主便使人來登記名冊,畢竟有些人是不參與的,只看熱鬧,算一算,統共有二十三人。過得會兒,便見粗壯的婆子們陸續而入,端來書案,書案上擺著筆墨紙硯,整齊的置於庭院,真正是壯觀。
駱寶櫻按照秩序,走到自己那張書案,提起筆,深深吸了一口氣。
週遭好似都安靜下來。
閉上眼睛,彷彿能聽見樹葉隨風飄動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一聲喝令,眾人都放下筆來。
駱寶櫻瞧著落款,微微笑了笑。
等到墨干,宣紙很快就被捧去了外面,眾人復又圍上來,駱寶珠歪頭問:「三姐,你寫的好不好呀?」
「我也不知。」駱寶櫻道,「只是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了。」
庭院另一頭,三位男人坐著看那一張張宣紙,余大人乃書香門第出身,若不是早已成親,也是惹得少女心騷動的人物,憑著多年資歷,很快便挑出幾張出彩的。
其中有兩張,一張字跡清瘦秀麗,很有前朝書聖的韻味,另一張則不一樣,並不似誰,文體乍一看陌生,然而細看,卻是秀麗中有韌勁,端美中不乏靈氣,很是生動,瞧著這字,仿若能看見一個姑娘垂首寫字的模樣。
那十指必是芊芊細長,腕骨有力。
余大人問衛琅:「懷璟,你有何看法?」
衛琅目光落在其中一張宣紙上,微微笑了笑。
等待的過程還是有些緊張的,不若往前,她雖有爭勝的心,然而她擁有的東西實在太多,並不十分在乎,當時也曾真心誠意的祝賀陳玉靜。而今次不一樣,變成駱寶櫻之後,她想要的東西明顯變多了。
終於等到宣紙又送進來,只有三張,被篩選之後的三張。
嘉惠長公主瞧得一眼,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呢。」為表鄭重,她站起來道,「誰是駱寶櫻?」
人實在太多,以長公主的身份不可能個個辨認,當時介紹早就拋在腦後,她已不記得誰是誰。
眾人聽到這名字卻是一驚,按照原來的預想,因陳玉靜,羅珍都已不在,那麼這頭籌,定是要落在劉瑩的手裡,甚至已經有些人提前都祝賀劉瑩了,然而竟是那名不經傳的駱家三姑娘。
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
見到她,嘉惠長公主也很是驚訝:「許不是京都人吧?」
假使有這樣一個才女,應是很早就在京都聞名了,怎麼會到現在一鳴驚人?別人還不認識。
駱寶櫻朝她行一禮:「回長公主,我原是住在湖州的,去年才跟隨父親來京都,不過我父親,是天辰一年的榜眼。」
雖然駱昀不曾怎麼教他,他本身也不是以書法見長,然而自駱寶櫻口裡說出來,旁人便不再懷疑,個個都道,原是繼承了父親的天賦。
因能入得三甲的人,本身就很出眾,那麼女兒有這等本事,也是理所當然。
嘉惠長公主將珍珠冠帽戴在她頭上。
盈盈潤光瞬時將她籠罩起來,她立在長公主的身邊,立在那高台上,杏黃色的裙衫微微飄動,瞬時竟有人生出錯覺,好似駱寶櫻天生就該站在那裡。
因她身上並沒有生澀的樣子,尋常那麼小的姑娘,豈有這等大氣?
劉瑩在近旁看著,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敗在駱寶櫻的手上,她暗惱長公主不念私情,也惱恨自己沒有發揮好。
不然豈會輸,叫人白看了笑話!
秀麗的臉上,好似閃過絲猙獰之色。
駱寶櫻看著她,心想,假使劉瑩不是兇手,她光明正大贏了她,不會有愧,可假使劉瑩真是兇手……
憑她也配?
她款款走下,好似世間最尊貴的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