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逍遙以爲她不知道，殊不知當年姨母曾跳過這支舞，只是將劍法糅合在舞步中，柔中帶剛，斂下殺氣後，也是極爲瀟灑快意的。
她看過許多次。
那舞與師父舞劍時候的樣子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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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丞允當初給她尋找師父時，想必也是費盡心思，他找的人，林橋玥覺得不會是平白普通的人，必定有什麼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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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時間，林橋玥內力和武功都增加之後，她開始能感受到身邊暗衛的存在，同時也能偶爾感知到凌逍遙的氣息。
她今日並未點破，她相信師父有他的道理，就像當初的母親一樣，他們都有自己的深意。
“玥兒感謝師父。”
林橋玥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多餘的話已經不用再說。
凌逍遙身側的手微微發抖，他目光深沉的落在她身上，忽然淺笑出聲，“玥兒當真是聰慧，比你姨母還要聰慧。”
“玥兒不及姨母的，也不及我母親。”
林橋玥感覺到眼眶酸澀，她瞧着眼前這人，只覺得親近。
“師父說你比她們聰慧就是比他們聰慧，玥兒，離開千歲府可好？”
凌逍遙帶着商量的語氣，聲音清幽，十分謹慎。
林橋玥盯着他看了許久，此時，她終於可以篤定，凌逍遙來教她武功並不是爲了千丞允，而是爲了她林橋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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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那張俏麗的臉上，眼底逐漸暈開笑來。
林橋玥知道他們都是爲她好，都希望她能從此過上自由人的生活，從此榮華。
誠哥哥也好，洛小滿也好，師父也好……
他們都知道千歲府是個是非之地，他們更知道千丞允，或許在某一天會墜入深淵。
林橋玥也知道。
她笑了，噗嗤一聲，帶着女娃的俏皮和天真，“師父爲何要這樣說？千歲府挺好的，大人對我也極好。”
凌逍遙愣住，他知道林橋玥聽懂了，她這麼聰明的女子不可能不懂。
他怔怔的瞧着她，“他並不能給你幸福。”
“幸福？師父以爲的幸福是什麼？”
林橋玥問了句，凌逍遙卻愣了好半天，幸福，他腦海中回憶起的是一片桃林，是甜甜的桃子汁兒在嘴中引起味蕾共舞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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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意氣奮發時，他將小妹護在身後，引來她們崇拜的時候。
是戰場上，他爲了身後人奮力拼搏的時候。
他曾經以爲他努力就能守護的人，就能守護的家族，如今早已經不知去了哪裏。
他發誓不再回京城，不再過問朝堂中的事情，卻在經年後得知兩個妹妹一死一傷，外甥女受人欺凌。
他以爲瀟灑江湖是幸福，可是當得知這些時，他顧不得瀟灑，不問莊中事情，只想這女娃能儘快成長。
他的幸福，如今卻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敢相見。
他換了名字，卻換不了身上流淌着的血液，他面對這個問題，不知該如何回答。
林橋玥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裏頭盡是清亮。
她帶着孩童的天真，卻參透了悲喜。
凌逍遙忽然發現，眼前這孩子看得比誰都清楚，可是饒是如此，他也希望她能過正常人的生活。
“玥兒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自然是好，但免不了要嫁人生子，既然如此，就該找個正常人，過正常人的一生。”
他是知道的。
他說這話時，林橋玥就驚覺他是知道自己心思的。
沒錯，她不想嫁人生子，她不想離開千歲府。
“沒有家的話，嫁人生子也不會幸福。”
“嫁人後就有家了。”
“沒有，那不是我的家。師父，我姨母也嫁人了，她是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她享受榮華，但也要恭順，她想的從來都是自己的家，不是別人的家。”
林橋玥以前不懂，但她現在懂了。
她小時候總看到姨母蹙眉，看到她笑得疲憊，看到她黯然神傷。
他們都說皇上愛她，都說她身份尊貴，都說她應當幸福美滿。
可是，現在的林橋玥篤定，她要的不是皇宮，不是皇后，甚至也不是皇上。
不交出虎符是她最後的反抗，也是這個反抗要了她的性命。
“風安穆會待你好，不會讓你受委屈。”
“可是我自己的生活，爲何要寄託在旁人身上？就算要寄託，我爲何不能找自己喜歡的人，找自己信任的人。我知道風少主好，我也欣賞他的陽光和煦，他的燦爛明妹，可是師父，他能一輩子待我好嗎？他看到我過往的不堪，看到我性格的陰暗後，還能愛我如初嗎？”
年少的喜歡炙熱而明妹，乍一綻放的時候，彷彿清晨的陽光，太過耀眼。
林橋玥被他的真誠所感動，被他的喜歡所感染，她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幸運能有這樣的喜歡，原來也能被陽光環繞。
她都懂。
可是她不能要，當她想要放棄所有奔赴時，她就覺得撕心裂肺的疼，她感覺到幽暗的黑夜中，有雙眼睛在看着自己。
那雙眼睛裏同樣濃烈，同樣炙熱，是他能給出的所有的溫柔。
“那他呢？他會一如既往待你如此嗎？他會愛你如初嗎？他對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你想過沒有？你不覺得噁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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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逍遙言語變得嚴肅起來。
他從未想過林橋玥會有這樣的羈絆，也沒想到這小小的身體裏，居然藏了這麼大的執拗。
他本以爲她年紀還小，可以不用急着嫁人生子，他看到她奮發進步，看到她爲景家做的一切，他很感動，也十分欣慰。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林橋玥對千丞允的感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如果早知這樣，凌逍遙早該將她帶走的。
林橋玥驚訝地盯着眼前的人，如果對方不是自己的師父，不是這接近一年的時間以來處處維護她的人，她怕是會動手。
她身側拳頭緊握，忽然朝着對方拱了拱手，“師父能找到我，成爲我的師父，也是因爲那個你看不上的人不是麼？”
如果不是千丞允，誰又知道林家還有個林橋玥，誰又能將她從深淵裏拉出來。
林橋玥轉身離開，走得決絕。
他不能這樣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