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基金會囊獲了一大筆慈善拍賣款,秦琦原本臉上正帶着淡淡的淺笑,此時卻逐漸消失。
她有種很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讓她心臟怦怦直跳,非常不安。
秦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溫水煮青蛙般地以照顧秦情的名義將孤兒院的事宜都交給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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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值五月。
正是天氣炎熱的時候,燥熱的氣溫讓人更加無法集中精神,煩躁難耐,又令人心跳無端加快。
秦琦快速地往孤兒院裏面跑。
一樓的煮飯阿姨看到她,抱着鬧騰的秦情說:“哎喲,副院長,小情不知道爲什麼一直哭鬧,飯也不喫,奶也不喝。”
秦琦看了秦情頓了一下腳步,她哭得眼睛紅紅鼻子紅紅,自然捲頭髮紮成兩個細細的小辮和被秦佐養出的身上的小肉肉都隨着她打哭嗝的時候抖了抖。
她突然把她抱了過來,說:“我把她抱上去看看。”
秦琦步伐很快,走路的時候帶起一陣風,秦情哭紅了的腫泡眼被這風吹得眼睛眯眯着,也顧不上哭了,小手緊緊地抱住了秦琦的脖子。
上了三樓,她第一眼就看向了木架子,木架子上空空如也,秦琦衝出了房間門,站在露臺的門框上喘氣。
秦佐此時盤腿坐在了地板上,從他的背影看,長條的脊椎微突,瘦骨嶙峋,不過短短一兩年的時間,他就已經憔悴了不少。
紅玫瑰溢滿了整個露臺,他只留了走路的小道,其餘的位置全部種滿了紅玫瑰。
這烈焰般的紅與他單薄消瘦的身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綠葉紅花。
朵朵綻放。
陽光能將自己的顏色潑灑,讓它表面上罩上璀璨,卻無論如何也捂不暖這已紅到發黑的花瓣。
秦情看到秦佐,鬧着要從秦琦的懷裏下來,後者此時腳步虛晃,喉嚨像是被烙鐵灼燒過一般,視線無法從這生死相交的景象中脫離開來。
她放下秦情,後者對着漂亮的花朵沒有什麼好感,因爲這美麗絕倫的花朵下,藏着一根一根的小刺,她被扎過,可疼了。
她走路還不那麼穩當。
晃盪着走過去,嘴裏不甚標準地叫着:“巴巴,巴巴……”
秦佐突然背對着她們猛烈地咳嗽起來。
一聲一聲,都像尖刀一樣直直地插進了秦琦的心臟。
這咳嗽聲讓小小的連走路都不太穩當的秦情嚇了一跳,她哭着伸手朝秦佐跑過去,小手抱住他的背,一邊哭一邊從他手臂下面直往他懷裏鑽,往他身上爬。
秦佐一手護着她,怕她摔倒,也怕她踩到懷裏的小兔子,另一手捂着嘴巴,又重重地咳嗽了幾聲。
秦琦腳步很沉重,她一步一步朝秦佐走過來,他從肺部發出的風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呼吸聲,讓她聽着,都覺得像是自己的氣管被割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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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痛苦。
她屏住呼吸,顫抖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嚥了口口水,抖着聲音說:“我打電話,打120,去醫院,我們去醫院。”
“沒用的。”秦佐嗓子乾啞得像是沒有綠洲的沙漠,他拍拍秦情的背,哄着她,平靜地說,“肺癌晚期,沒必要了。”
“爲什麼沒必要!”秦琦突然發怒,“怎麼會沒必要?!”
她胸口起伏,顯然是氣極了,她煩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這孤兒院是你的!是你自己要開的!說丟給我就丟給我,你有沒有責任心?你憑什麼這麼做?憑什麼有病不去看?憑什麼自己一直拖着?憑什麼瞞着所有人?我是你的誰啊?我爲什麼這一輩子都在幫你善後!?”
她喘着氣,大口地呼吸着,餘光看向了那熱烈綻放的玫瑰,那如他手中鮮血的紅色深深地刺激了她。
她徒手瘋狂地拔着這些玫瑰花,綠色的尖刺劃破了她的手心,她彷彿感受不到一絲痛感。
“就因爲這些花?就因爲這些植物?就因爲一個死去的人?”
秦琦憤怒地拔着,拋向空中,花瓣如紅色的雪花落下,紛紛揚揚,秦佐擡起手掌,紅色的花瓣沾上了他掌心的血。
真美啊。
他想着。
要是小兔子能看到該有多好。
秦琦拔了一個花圃,就拔不下去了,她知道爲了這些花,秦佐投入了多少心思和精力。
她無力地跪坐在地上哭。
生死離別。
悲歡離合。
她早就體驗過無數次,也從不逃避。
只是她沒有想到。
秦佐和她之間,先走的會是那個高大強壯,如鋼鐵一般可靠的男人。
秦佐喉間腥甜,他微微偏過頭說:“秦琦,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待。”
他輕笑一聲說:“當我妹妹挺苦的,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早早地把你嫁出去,不讓你這麼孤單。”
說罷,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懷裏的秦情,小自來卷軟軟塌塌,幾根頭髮歪歪扭扭地扎着雙馬尾,是他早上扎的,就算是這麼難看的頭髮,她也不曾嫌棄,每天拿着皮筋就過來就讓他給她扎頭髮。
他又認真且用力地擁抱了一下秦情,小女孩以爲他在跟她玩,笑得頭往後仰。
秦佐微笑着摸摸她的頭說:“秦小黃就讓秦佑他們養吧,他們早就想抱過去玩了,就讓她去吧。”
秦琦哭着搖頭:“老闆……”
“咳!”秦佐突然捂着胸口的位置,他皺着眉頭,咳得很痛苦,每咳一聲都讓人心顫。
他看向秦琦,兩眼泛着紅血絲,張了張嘴,再沒說什麼。
隨後他閉着眼睛,直直地栽倒在花圃中。
炙熱的玫瑰花像被一槍擊中了花蕊。
花瓣四處嘣開。
痛苦而美麗。
死亡而絢爛。
秦琦目眥欲裂,痛苦的喊叫從三樓露臺傳出。
整個孤兒院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