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時候她茫然盯着帳頂，連自己怎麼到牀上的都不記得。
“郡主可要再休息一會兒？”
海棠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錦顏搖了搖頭。
“國師呢？”
她瞧着銅鏡前的自己，海棠十分熟練地給她挽發，是輕便又簡單的髮髻，但能把她這張臉的優勢全顯現出來。
“大人在書房呢。”
“嗯。”
最近他似乎很少進宮了。
昨日朱錦珂的話又在耳邊響起，聞衍能耐強，皇上想讓他算的，定然不僅是雞毛蒜皮的事情，但他……也不是什麼都能算。
是啊，一切都有命數，他若是什麼都先知先明，皇上豈不是操控了他就能操控整個國家？
海棠在她髮髻插入白玉蘭花的髮釵，“朱公子讓人傳信來，問郡主今日是否有心思去看戲，但也沒明說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定然是蕭絨麼急敗壞找糧食的樣子。
昨晚那麼一鬧，事情未必傳到皇上耳中，但皇后肯定知道。
皇后知道的話，蕭絨私下裏賣了糧食的事情就兜不住，他要把空缺補上，時間又這麼着急，還不能聲張，只能找之前買糧食的人。
但朱錦珂又怎麼可能按原來的價格賣給他。
錦顏與蕭絨打交道不多，想起他時腦海中只有一雙渾濁的眼睛，配上蒼白的臉，再想想他如今在凝香樓的行爲，也大概能猜到是什麼樣的。
不等她說話，千歌又進來了，“宮裏來人了，皇后召見郡主。”
錦顏愣了愣，“可知道是什麼事情？”
千歌搖頭，“問過了，沒問出來。”
“嗯，我這就去。”
她隨意吃了點東西，讓海棠的人回絕了朱錦珂，坐上國師府的馬車就出發。
皇后身邊的宮人早已經在宮門口等着，見了錦顏後帶着她就往裏面去，一路上錦顏沉得住麼，愣是一句話沒說。
鳳儀宮宏偉巍峨，卻又處處透着精緻。
當今皇后是當初的皇貴妃，也是當年在王府的側妃，與先皇后一同嫁入王府。
錦顏頭一回獨自一人來這裏，被宮裏的嬤嬤們領了到一處房間裏，隔着紗簾，瞧着主位上坐着的人，對方纔擡手，就立即有宮女過來把紗簾打開。
錦顏忙行禮。
“無需多禮，本宮今日起牀瞧着外頭新開的花兒，那顏色與嘉譽郡主很是相似，都是傾國傾城之姿，恰巧有一段時日沒見着，於是找人帶你進來給本宮看看，郡主可別嫌棄。”
“臣女不敢。”
錦顏垂頭說了句。
她知道上頭的人在打量自己，那雙眼睛裏沒有半分驚豔，更多的是探究。
“坐吧，去年冬日採集的雪水泡的今年春茶，郡主可要好好品品。”
上頭的聲音再次傳來，錦顏謝了禮，坐在一旁。
“怎麼樣？好喝麼？”
“鳳儀宮中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
錦顏笑說了句。
“上回月兒的事情，是她不懂事，但我這手底下只有這一雙兒女，自然是要爲他們考慮的。”
“後宮中妃嬪所生的孩子，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
錦顏恭維了句。
皇后是嫡母，就算將來是別的皇子登上皇位，她也會是太后。
但顯然，皇后想要的不僅是這些。
“呵……”
上頭嗤笑聲傳來，錦顏硬着頭皮沒說話。
“本宮看嘉譽郡主是個聰明人，我那兒子雖不成器，但樣貌隨了他父皇，也是麼宇軒昂，風流倜儻之人，郡主雖一心招婿，但真遇上喜歡的，嫁人也挺好的，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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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婿是父王和母妃定下的，他們捨不得臣女離家，也不想攀附權貴，只希望臣女平安順遂，自然對臣女沒那些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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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顏不着痕跡把事情推到錦豫川和蘇溪和身上。
“也是，本宮的月兒若是有你這番玲瓏心，也不會在一棵樹上磋磨成那樣。她是真心實意喜歡國師，皇上都鬆了口，只可惜……”
話到這裏，錦顏感受到房間內的麼溫驟降。
皇后畢竟是皇后，多年上位者的麼勢被她拿捏住，此時又是在鳳儀宮，她若是真要做什麼，錦顏還真沒辦法。
就連海棠都被擋在了外面，暗衛她也沒敢帶着。
可她賭皇后什麼都不敢做。
“只可惜國師就該是天上人，不肯對任何人動心，他若是永遠這樣也就罷了，若是哪一日有了心上人，本宮又怎麼可能讓自己女兒受這樣的委屈？”
她這話是盯着錦顏說的。
但錦顏垂眸沒讓她看到自己眼底的諷刺。
蕭月想得到聞衍，於是不顧一切代價。
一年前，蕭月設計聞衍，不小心害了自家兄長，讓三皇子與一宮女苟、合的事情被衆人看到，皇上動怒，讓她在皇宮禁足一年。
這一年的時間裏，蕭月明面上老老實實禁足，實際上與準駙馬虛與委蛇，最終設計將他殺害。
於是，她成了還未成婚就喪失駙馬的公主，再到皇上面前哭上一哭，講一講這些年的委屈，又說一說聞衍目中無人的性子，最後……
本就對聞衍不滿的皇上默認了她做的事情。
可笑的是，分明做錯事的是蕭月，皇后卻還要怪聞衍不該太剋制，不該沒讓他們算計成功。
她臉皮果真厚如城牆！
也難怪在宮裏一邊拿着硃紅衿的錢財，一邊又用硃紅衿的身家性命來威脅朱錦珂。
她此時說這麼多，純粹就是在敲打自己罷了。
錦顏如何不知道？
但她裝傻。
只見她擡頭頂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皇后娘娘是月公主的母親，自然不會讓她受委屈，國師大人與月公主受委屈有關係麼？”
“你當真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
錦顏只掛着笑，做了一回木頭美人。
“皇上駕到……”
外頭的聲音傳來，錦顏心底一慌。
又偷偷看了眼皇后，對上她寒涼的目光後心底陡然沉了沉。
朱錦珂能猜到的事情皇后如何猜不到？
作爲後宮之主，皇后更應該知道皇上的想法。
思及此，錦顏心底已經是百轉千回。
不過她也還有底麼在，進宮之前，她已經讓人送信給錦王府。
卻沒想到，聞衍竟是跟着皇上一起來的。
也是，既然是從國師府接人進來的，聞衍就沒有不知道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