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鶴軒就沒有那麽客氣了。
他本身就是由毒入醫,比起治病救人的招數,刑訊用毒才是他的本行。
大抵是知道阮瑤在自家殿下心裡非同尋常,乾脆,顧大人也不遮掩了,直接道:“娘娘,人,其實都是不怕死的。”
許妃一愣。
而後就聽顧鶴軒接著道:“怕的,從來都是死前的零碎罪,微臣想著,娘娘該是不樂意受的才對。”
許妃悚然一驚。
換成旁人,她是不信的,但是眼前這個顧鶴軒的手段,她見過,也體驗過。
就這幾天,顧鶴軒笑眯眯的就把她的藥性解了,卻變著花樣逼著他清醒,甚至不允她安眠。
一面是妙手仁心,一面是心黑手很,讓人分不清是佛是魔。
偏就是這樣的捉摸不定,才越讓人害怕。
她從不怕善人,因為知道善人有底線,許多事不會做,她便有恃無恐。
但是對上惡人,便沒有了那般大的膽子。
也就沒有注意到,顧鶴軒給她下的藥已經起了效。
這藥,不會讓她瘋癲,而是會讓她清醒。
無比清醒,清醒到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格外敏感。
所有的情緒被擴大,恐懼也是加倍的。
阮瑤一直沒有松開她,依然抬著她的臉,一字一頓:“你與莊婕妤,到底發生過什麽?”
莊婕妤……
許妃的臉上閃過了一瞬間的恍惚,隨後她就緩緩開口:“我與姐姐,該是這宮裡最好的才是,最好的才是……”
阮瑤松了手,坐回到了軟凳上,聲音溫柔平緩:“娘娘說一說吧。”
許妃的眼睛看著未知的地方,閉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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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鶴軒輕描淡寫道:“娘娘還是照實說得好,不然,怕是熬不過皮肉之苦。”
原本他還想形容一下皮肉之苦包括什麽,順便展示一下他獨門研製的十八般器具,結果許妃已經開了口:“姐姐入宮早,事事都是好的,待字閨中時便是名滿京城的才女,入宮時,陛下還不是陛下……”
聽到這裡,阮瑤回頭,輕輕擺了擺手。
嬤嬤們立刻退出去,貼心的合了門。
留在屋中的只有阮瑤,夏兒如兒,以及恨不得把耳朵堵住的顧鶴軒。
接下去就聽了段像是戲文裡才有的姊妹情深。
那時候當今聖上只是皇子趙元霽,莊婕妤作為皇子側妃,同時也是最得寵的一個。
許妃與她自小相識,兩人前後腳進了趙元霽的後院後,莊婕妤便對許妃處處照拂,而兩人都喜歡詩文,便是無所不談。
可是後來,一切都變了。
許妃的笑容迷離了些,聲音輕輕:“陛下登基後,姐姐仍是最得寵的,可是我也心悅陛下啊,宮裡的日子太無趣了,夜深人靜時,嚇人得很,獨自一人真的很可怕的,這后宮,當真不是正常人能過的日子。”
阮瑤語氣輕輕:“這話倒是真的。”
此話一出,顧鶴軒就是心裡一動。
聽著阮女官的意思,竟也覺得后宮入不得?
而後就聽阮瑤接著道:“要是一群女子聚在一處,為了一個男子恩寵,想要和睦相處簡直難如登天。”
這話她說的格外平靜,沒有半點起伏。
剛剛還擔心的顧鶴軒瞬間平靜下來。
旁的不知道,自家殿下他還是懂的。
趙弘從認準了阮瑤那日起,就沒想過旁人。
自家殿下早早就說過,今生非她不娶,只她一個。
到底能不能兌現諾言還不知曉,但是現在的阮女官是有底氣的。
將爭奪一個男子的女子們安排在一處,本身就是逼著她們去爭去搶,只有一個人的宮闈才是世間奇聞。
誰讓阮瑤遇到了趙弘呢。
分魂之症還是世間罕見呢,不也碰上了。
許妃則是被這句話松緩了精神,張張嘴,接著道:“是啊,難如登天,我當時便是想著啊,若是我能分來一點點恩寵也是好的,可是闔宮的人,誰能爭搶過姐姐呢?”
阮瑤抬眼看她:“所以,你就毒死了她?”
許妃面露驚慌,死死抓住了衣角,指尖都是泛著白色的:“不,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阮瑤不言,只是靜靜的看她。
而有些秘密憋在心裡時間久了,就連本人都會給事情美化,給自己的錯事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甚至會自己編造一個劇情。
阮女官並不在乎她編出來的是什麽,她想知道的,只有到底是誰動的手,是誰下的毒。
旁的什麽理由,什麽無奈委屈,都是無用的東西。
最委屈的莊婕妤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了。
而後,就聽許妃急切道:“我下了藥,但我不知那是毒藥,我只是想要讓姐姐病一陣子,給我些機會,一點點機會就好……”
阮瑤卻死盯著她:“據我所知,那時候婕妤娘娘已經失寵數年,你何苦要為難她?”
許妃愣了一瞬,聲音都放輕了:“是啊,是啊,姐姐那時候已經失寵了,我,我為何為難她?不對啊,我分明記得,有人與我說過,她不是真的失寵,而是陛下為了維護她和大皇子,這才不在明面上的恩寵的。”
這話說出來,在場沒有一個信的。
在宮裡呆的時間久了,早就和戀愛腦絕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