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顏瞧着幽光下那張頗爲狼狽、卻光彩熠熠的臉,扯出一抹十分虛假的笑來。
您可真是善良。
皇后坑了您一萬石的糧食,您也沒閒着,給她挖了個大坑。
這次的水災已經將京城的糧食幾乎掏空,許多世家大族雖有些存糧,但也都捂着口袋不肯更不敢往外掏。
就是買都未必能買到。
蕭絨爲了那點錢,賣了糧食,再想買回去,怕是傷筋動骨都是小的。
最後,他們不得不出高價來買,皇后若是再算一筆賬會發現,當初不貪圖朱錦珂這點糧食,她自己掏錢去籌集花的錢未必有這麼多。
遠處的聲音再次打斷她的思緒。
“怎麼回事?你們想造反啊!”
“來人!給我拿下!”
“噢喲!殺人了!三殿下要殺人啦!不想給喫的就別給,動手動腳是什麼意思,你們要殺了我嗎?”
“老天爺啊!救命……”
“你們這羣不識好歹的踐民,三殿下體恤你們可不是讓你們此番爲非作歹的,還不快給我拿下!”
“踐民?我們是踐民!他們說我們是踐民,踐民也要活命!”
“對,踐民也要活命!鄉親們,我們跋山涉水來這裏,不就是爲了活着嗎?他們關了城門在裏面飲酒作樂,卻給我們喫糠咽菜,如今又要殺了我們……今日顯國使者來京城,他們怕是不想留我們了。他們要殺人滅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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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活命!”
“要活命!”
民意總是經不起挑撥的。
此時烏泱一羣人圍上去,步步緊逼,面上都是憤然,盯着那些穿着上好絲綢衣料的人泛着冷光。
上位者總是高傲的。
從來低頭看人,被人捧着的,怎麼忍受得了這些人的憤然,他們覺得是自己的施捨,這些人就該感恩戴德地跪下接受!
於是,雙方都紅了眼睛。
錦顏眼睜睜看着眼前的一幕,多像啊。
如果那日的獵場,她沒提前讓大家回去,就會是現在的一幕。
宮裏的皇后或許知道人心的拿捏,但從小錦衣玉食的三殿下未必知道,而三殿下手底下的人耀武揚威慣了更是不懂。
雙方劍拔弩張,眼見着一場暴動即將發生。
朱錦珂伸出胳膊在錦顏身前擋了擋,“走吧,這裏不安全。”
他沉着聲音,有意帶着她離開這裏。
錦顏搖了搖頭。
她四處看了看,瞧着不遠處有棵大樹。
眉眼微動,又見着四處無人,手中卿世月忽然畫作白綢繞着樹幹,她幾個起落,人已經到了樹頂。
走在腳腕粗的極小枝丫上,錦顏目光所及,把底下的風景都一覽無餘。
朱錦珂張了張脣,手指着錦顏,又陡然氣得跺了跺腳,“我怎不知你個堂堂郡主竟也學這些?”
似乎是無奈,他也四處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便陡然衝了過去,雙腳抵着樹幹,兩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大樹紋絲不動,他人卻已經悄無聲息到了錦顏身側的樹枝上,撩起衣襬就坐下。
很快,海棠也上來,在不遠處守着錦顏。
朱錦珂咬牙道,“你這本事不錯。”
也不知他在氣什麼,錦顏涼涼瞥了他一眼,“你記性好,一會兒我看中的人,你記得幫我記着,回頭買下來,暫且安置在歲月居。”
“你怎知我記性好?”
“經商的若是記性不好,早就被人坑得什麼不剩,更何況朱公子還是個間商。”
錦顏笑呵呵地說了句,面色陡然一凜。
因那邊已經打起來了,她沒心思再想這些。
朱錦珂也沒了鬥嘴的心思,隨着她一起看過去。
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的任無恙,默默召集士兵去鎮壓。
今時不同往日,京城出不得任何亂子,在襲雲長到京城開始,這地方就已經比以往多了一倍的兵力,就是爲了防止他們鬧出動靜來。
朱錦珂自然也提前知道,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不然皇上動怒,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鬧一鬧,讓皇后不得不出手就行。
本一盞茶功夫就能平靜的收容所,足足有半個時辰才平息下來。
錦顏對這個時長很滿意。
在這種極端條件下,底下的人基本都沒了僞裝。
她要找的人除了底子好,年紀小,還需要有一絲底線和善念,否則,養了個白眼狼可不好玩兒了。
所有人都被壓下來,底下又恢復了靜謐,帶頭鬧事的人被任無恙給拎出來。
在他把人帶下去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往一旁的大樹上看了一會兒。
錦顏坦蕩與他對視,甚至還十分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反正她是看出來了,剛纔任無恙有幾次錯誤的指揮,這才讓這場動亂持續時間讓自己滿意。
免不了要將襲昀諾推出去還一個人情了。
任無恙就是把任無憂給送到了天邊,他竟也能循着法子與她飛鴿傳書,也不知他說了什麼,讓任無憂又相信了他的深情款款。
算了,這不是她能想的。
“這冷面將軍對你倒是縱容。”
一旁的朱錦珂冷哼了聲,陰惻惻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在喫醋呢。
錦顏瞥了他一眼,“你不去想辦法救你的人出來,在這裏做什麼?”
“那可不是我的人。”
朱錦珂笑呵呵地說了句。
嘖,這笑容怎麼這麼欠揍!
“是朱錦仁的人,他啊……還是那麼好騙!”
許是心情好,朱錦珂多說了兩句。
錦顏愣了一下。
就說,這件事朱錦仁怕是也落井下石,給他不少難處,朱錦珂在清賬的時候又怎麼會放過他。
老狐狸!
比蕭統還狐狸!
她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怎麼盡是招惹這些人。
“你就不想想你後宮的姐姐?”
若是真把皇后給惹毛了,她想在後宮爲難一個妃嬪,小小的貴人,怕是輕而易舉。
提起硃紅衿,朱錦珂面色變得柔軟了幾分。
他又去看錦顏,這一眼讓錦顏心跳漏了半拍,是因爲裏面的算計實在是……有點明顯。
“我累了,先回去。”
人還未走呢,手腕就被人攥着,身體也不由自主往下墜。
咔嚓一聲!
她站着的樹枝本就細,朱錦珂再站上來哪裏承受得住,眼見着樹枝一點點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