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莫四十二年除夕夜,莫祥斌召開宮宴,宴請王公貴族們齊聚宮中。
如時青雪猜測的那樣,瑞王府與時國公府都收到了請柬。
當日下午還未入夜,莫君揚就收拾好一切,準備出門。
剛出了暮雪院,正好遇上了莫祥瑞和齊政道。
莫祥瑞奇道:“天色尚早,揚兒這是要去哪?”
齊政道走過來給他行了個禮,不太熟練地喊:“草民、見、見過莫世子。”
雖然莫祥瑞已經認可了他的身份,但是王爺的兒子不是那麼好當,還得宗室認可、過明路。
故而齊政道在王府享受的是貴客的待遇,也只能稱呼莫祥瑞作‘王爺’,稱呼莫君揚作‘莫世子’。
莫君揚略一頷首,便沒有理他了。
對着莫祥瑞答道:“孩兒要先去時國公府接青雪。時國公府距離皇宮較遠,需要早做準備。”
莫祥瑞盯着自家兒子無語了半晌。
早知道莫君揚將一顆心都拴在了時青雪身上,可每每看到莫君揚的舉動,還是忍不住調侃:“別人都說本王養了個兒子,可今個我算明白過來,這兒子跟女兒沒兩樣。”
這是笑話莫君揚整日往時國公府跑,就好像要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樣。
莫君揚倒是淡定,無視一旁齊政道打量的目光,從容地受了莫祥瑞的調侃,才說:“父王可是有事?若是無事,孩兒就先去時國公府了。”
這話一問出口,莫祥瑞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露出內裏的幾分尷尬和不好意思。
他停頓了片刻就覺得在自家兒子面前這般扭扭怩怩更加不像個樣,猶豫了一下,就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今個兒宮宴,本王想問你是否有空,能夠帶政道進宮見見世面?”
話一出,饒是莫君揚也忍不住有些驚訝了。
他真沒想到,不過短短兩日時間。莫祥瑞對齊政道的認同竟然到了這個份上?
讓他帶齊政道去進宮參加宮宴,簡直就是變着法子宣告齊政道的身份。
這是一個認祖歸宗的信號,同時也是在爲齊政道今後在朝堂京都生存打下基礎。
莫君揚看着齊政道的臉上登時一喜,溢於言表,但隨即又收斂起來,低頭作恭敬狀。
他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卻只是不動聲色地說道:“此番孩兒恐怕不能讓父親如願了。”
“怎,怎麼?”莫祥瑞早知道自己這項要求有些爲難莫君揚,甚至已經做好要腆着老臉跟對方說這事兒,卻沒料到莫君揚會如此直接的拒絕了。
倒是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
齊政道聽到莫君揚拒絕的話,也傻眼了。
莫君揚不是瑞王的兒子嗎?那裏有兒子拒絕老子的命令的?
他見莫祥瑞許久都沒有下文,頓時急了,沒忍住插話道:“草民自知身份低踐,入不得貴人的眼。世子若是帶我入宮還可能失了禮儀,既然世子不願意,王爺您還是不要勉強他了吧!”
這一番話,將一個庶子的心酸苦悶、不得嫡兄喜愛的模樣表現得淋漓盡致、像模像樣。
若是齊政道處在普通人家,這番表現自然是可圈可點。
然而放在皇家就完全不夠看了。
不就是想示下弱博取莫祥瑞的同情心,然後以退爲進逼莫君揚帶他入宮嗎?
在場的都是人精,一下子就聽出了齊政道的話外之音。
莫君揚自然是不會被齊政道這點話激怒,只似笑非笑地看向莫祥瑞,直把對方那張老臉都給看紅了。
才緩緩說道:“今日宮宴,我要陪着青雪,所以沒辦法完成父王您的交待了。”
這個理由……還真是讓人心感複雜啊!
莫祥瑞神情糾結地看着莫君揚,正想說話,莫君揚又道:“孩兒知道父王想要認回二弟,既然如此,倒不如由父王您帶着二弟入宮,也更加名正言順一些。”
這便是對莫祥瑞要認齊政道的事情給了明確的認可,對於一直糾結着不知道該如何跟自家寶貝兒子開口的瑞王以及想要認祖歸宗的齊政道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齊政道更是被那一句‘二弟’給樂暈了腦袋,脆生生地喊道:“大哥。”
活像是他已經是瑞王府的二公子了。
“放肆!”莫祥瑞粗聲喊了句,狠狠地瞪了齊政道一眼,訓道:“揚兒是嫡長子,又是皇上親封的瑞王世子,你怎可越矩?”
王府家的庶子,就相當於半個奴才,面對王府的繼承人,理應稱一句‘世子’以示尊重,可沒有稱兄道弟的福分。
齊政道被莫祥瑞罵得脖子一縮,唯唯諾諾地認了錯。
莫祥瑞卻沒有再正眼瞧齊政道,反而對莫君揚說道:“先前是本王沒有考慮周全,政道他未入族譜,沒改名字,就這樣冒冒失失地帶入宮中,即便外人不會說什麼,也總歸不合規矩。”
他沉銀片刻,直接無視了齊政道的目瞪口呆,就說:“政道,今天你還是留在府中照顧你母親,待開春之後,本王上奏宗正寺,爲你正名,之後再談別的。”
一錘定音,根本沒有給齊政道反駁的機會。
看似合情合理,但是旁的人聽了都知道了莫祥瑞的態度——兒子他還是會認的,但是庶子終究只是庶子,永遠別想越過瑞王世子去。
這王府的繼承人啊,還是莫君揚。
莫祥瑞高調地給莫君揚作臉,隨即又對莫君揚親近地說道:“君揚,爲父也許久不曾與你暢談了,不若今天我們一起入宮?”
莫祥瑞自覺齊如月母子倆入王府後,他對大兒子一直多有虧欠愧疚,就想借着這次機會拉近拉近他們的父子關係。
可惜莫君揚並不買賬,慢悠悠地說道:“現在時辰尚早,父王身份尊貴,不必急着入宮。還是再府上稍作休息再入宮吧!”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打算跟莫祥瑞一同進宮,只言片語間完全替莫祥瑞考慮。
就算莫祥瑞明智莫君揚就是想要去時國公府接時青雪的,也怪罪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家大兒子揚長而去。
————
莫君揚到達時國公府的時候,時青雪正好走出門口。
兩人的視線交匯,同時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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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甚至都不需要多餘的話,時青雪就由人扶着上了馬車。
待下人準備妥當,馬車又緩緩朝宮裏走去。
“我剛纔瞧見了時寶妍,你要帶她入宮?”莫君揚開口問。
時青雪一上到馬車就沒了正形,懶洋洋地靠在莫君揚身上,打了個秀氣的哈欠,“唔,父親讓我帶上她的。怎麼說她也是時國公府的人,又到了出嫁的年紀,也該出府交際了。”
雖說時國公府的女兒不愁嫁,就算庶女也大有人爲了巴結上時國公府而娶回家供着,但時俊和總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個好的歸宿。
莫君揚順勢將青雪攬入懷中,冷硬的眉不由得皺起,“那也該是你父親操心的事,再不濟還有你的母親,怎麼落到你身上了?”
如果說時俊和一個大男人不好爲女兒說親,不是還有董慧嗎?
董慧是時寶妍正兒八經的嫡母,才應該替庶女的婚事操心,斷沒有讓個嫡女爲自己的庶姐說媒拉縴的。
“孃親不樂意唄!”時青雪隨口應道。
不在意地說:“我看她最近都安分得很,就算帶着應該也不礙事,便沒有拒絕。”
莫君揚雖然不願意自家寶貝費心,但見青雪確實不怎麼在意,便不再糾結,只交待道:“那等下入了宮,我讓人跟在她身邊,你也不必太爲她操心。”
言語之間透出男人濃濃的佔有欲。
他不願意時青雪爲別的人或事費心,甚至都不想讓青雪的目光落在除他以外的任何地方。
時青雪只當莫君揚替自己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她本來就不愛與那些人交際,正愁着怎麼將時寶妍引薦給衆人認識——當即衝莫君揚展顏一笑,甜甜地道:“君揚,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這都給我想到了!”
莫君揚抿着脣,坦然接受了時青雪的投懷送抱。
“近來正值多事之秋,今天的宮宴恐怕不輕鬆。你入了宮就跟着我,我定不會讓別人爲難你的。”莫君揚慢慢交待。
這般婆媽細緻彷彿時青雪是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廢物,也完全不像是莫君揚會做的事情。
然而時青雪知道男人的心意,並不覺得男人對她的‘特殊照顧’有什麼不妥的,高高興興地接受了,還乖乖表示:“你放心,入了宮,我就像條小尾巴,時時刻刻都黏在你身邊,你趕也趕不走,行不?”
青雪非常爽快地立下軍令狀,又急切地說道:“先別說這個了,你還沒有告訴這兩天王府的事呢?那個齊政道還有齊如月,你父王準備如何?”
莫君揚聳聳肩,“左右是他遺落民間的骨肉,皇室宗親,自然是要認回來的。”
“那齊如月呢?你父王又打算如何?”
別說齊如月只是一個婦道人家,根本沒什麼影響。
恰恰相反,齊如月纔是關鍵。
瑞王給齊如月的身份,關乎着齊政道的地位。
若齊如月只是一個普通的妾,甚至側室,那齊政道也只是瑞王府的庶子;可如果莫祥瑞準備迎娶齊如月做續絃,那齊政道也可能一躍成爲瑞王府的嫡次子。
甚而,這就有了繼承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