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蔣維幀回來,殷蓉叫丫鬟洗了一盤荔枝端到丈夫面前。
夫妻快十年,殷蓉眼中的丈夫,永遠都是一副成竹在胸、波瀾不驚的樣子。
殷蓉想瞧瞧,出身寒門的丈夫,面對荔枝會是什麽樣的神情。
蔣維幀掃眼盤子中的荔枝,問站在旁邊的一雙兒女:“你們可吃過了?”
蔣如、蔣智都點頭,畢竟都還小,因為愛吃荔枝,姐弟倆本能地生出口水來,再悄悄咽掉。
蔣維幀笑道:“過來一起吃吧。”
他主動給兒女剝了兩顆,再自己吃,儀態端方。
殷蓉其實是喜歡他的,卻又莫名地失望。
她希望蔣維幀偶爾能出出醜,這樣她就不用覺得蔣維幀像一個距離遙遠的書生君子,可敬而不可親。
縣主府,溫如月捏起一顆荔枝,面上浮現苦笑。
她住在燕王府的時候,跟著姑母吃過荔枝,自打離開燕王府,就再也沒機會接觸荔枝這種金貴的果子了。
薛煥不過是個侯府庶子,還是一個外放做官的庶子,當年永城侯府就算能得到宮裡的荔枝賞賜,也不會再送到紹興去。
好在,薛煥死了,她昔日的靠山燕王府一家反而入主了金陵。
溫如月轉動手裡的荔枝。
表哥再護著她,蜀王府都是殷蕙當家,她吃的這些荔枝,也是殷蕙安排人分揀出來送她的。
溫如月不喜歡被殷蕙施舍。
她想嫁個能靠自身家族獲得宮裡賞賜的丈夫,她還年輕,她還擁有美貌,更有姑母與表哥做靠山,不是沒有機會!
紅亮的荔枝殼被指甲嵌進去,爆出散發著清香的汁水來。
對溫如月,殷蕙保持著每個月與她見三次的頻率,其中一次是她帶著寧姐兒去縣主府,另外兩次請溫如月來王府做客,而且專門挑魏曕休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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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魏曕與她才是親表兄妹,表哥表嫂一起招待溫如月,才顯出親密來。
魏曕顯然不喜歡這樣的應酬,只是母親再三交代他在宮外要多多關照表妹,表妹又只剩他們這邊一家親戚,孤零零的,一個月招待表妹兩頓飯,似乎也是應該。
不想招待,就得盡快給表妹找門婚事。
這日晌午,溫如月吃完飯告辭了,魏曕與殷蕙回到後院,他一邊脫外袍一邊問她:“你覺得表妹恢復得如何?”
上午表妹就過來了,他見了一面就去了書房,都是殷蕙陪著表妹說話。
殷蕙擰了擰手中的巾子,道:“看氣色是差不多康復了,你不放心,再請禦醫給表妹把把脈?”
魏曕側身,見她嘴角上翹,又拿話調侃他,魏曕才道:“我是說她的心情,如果現在安排她相看男方,她會不會抗拒。”
殷蕙:“那我可看不出來,我哪有那麽大的本事,情分沒到,表妹不會向我坦露心聲,我也不好刺探。”
她先擦臉,擦完再給魏曕支招:“這話只能讓娘打聽,或是你去試試也行。”
話剛說完,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魏曕無奈地看著她。
自己帶回來的表妹,現在也只能由著妻子調侃。
中秋之前,一家五口再帶上溫如月,去了一趟鹹福宮。
順妃抱抱寧姐兒,再誇誇衡哥兒、循哥兒,哪個都喜歡,別看兩個孫子平時在學宮讀書,可學宮規矩嚴,孩子們中午也都在學宮吃睡,順妃並沒有機會將兩個孫子叫到鹹福宮噓寒問暖。麗妃倒是經常在孩子們散學的時候去學宮外面見二郎、四郎,順妃只跟著去了一次,就那一次竟倒霉地撞上了永平帝,挨了一眼瞪,從那之後,順妃就再也不敢去了。
溫如月在旁邊看著,看著曾經待她最溫柔的姑母,如今用同樣的慈愛眼神看著衡哥兒三兄妹。
以前姑母最疼表哥,第二疼她,現在,她可能要排到第六了吧,排在表哥一家五口後面。
魏曕沉默寡言,大家也都習慣了將他晾在一旁不去貼他的冷臉,所以魏曕此時很閑。
他端著茶碗,目光掃過被孩子們包圍的母親,掃過含笑看著這一幕的殷蕙,然後,落在了表妹身上。
如果溫如月神情正常,魏曕的視線不會在她臉上停留多久,可就在這一家和美的時候,魏曕發現,表妹竟然抿著嘴,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雖然很快就又堆出笑容來。
魏曕收回視線,將茶碗放到一旁。
順妃稀罕夠孩子們,就一心去陪侄女了。
她才是最關心侄女婚姻大事的人。
找個借口將溫如月帶到內室,又柔聲關心了一番,順妃拉著溫如月的手,笑著道:“如月啊,瞧瞧你這小臉,跟十四五歲的時候一樣嬌嫩,只是變得更美了。”
誰不愛聽這種話呢,溫如月低下頭,難為情地道:“姑母又羞我,我都二十五了,怎麽跟十年前比。”
先前聖旨上說順妃收她做養女,其實只是為了方便加封縣主,私底下相處,溫如月與順妃、魏曕等人都還保持著舊稱。
順妃:“為何不能比,你看看你表嫂,與你一般大,照樣像朵花似的。”
溫如月的心情就沒那麽好了。
順妃只當侄女又要自憐,忙道:“姑母的意思是,想趁你還年輕,盡快給你找個好夫婿。但姑母總要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是白面書生還是俊朗武官,你先告訴姑母,姑母好跟你表哥表嫂說,讓他們抓緊時間幫你物色,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