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朝還沒有明白過來究竟哪裏惹了自家主子,心有慼慼地答道:“是,是王府下人來報說,王爺回京了,想要見您,還有……”
魏子朝難得猶豫,小心翼翼看了時青雪一眼,才繼續道:“還有時六娘。”
“我?”時青雪手指反指着自己的鼻尖,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剛纔她還疑惑一向雲遊在外,不管朝事的瑞王莫祥瑞竟然回京了,但還是表示理解。
畢竟馬上就要過年了。
可是,莫祥瑞要見她是什麼意思?
莫君揚的劍眉緊皺,似乎也被這個難題難住了。
但他並沒有問下去,反而對魏子朝擺了擺手,並示意其他人都一起下去。
待院子裏只剩下他們兩人,莫君揚才轉頭對青雪笑了笑,道:“父王雖然遠離京都,但也並非完全將京都的事務丟下不管。”
時青雪頓了下,才明白莫君揚這是在跟自己解釋莫祥瑞會知道她的原因,便點點頭表示理解,“所以你是希望我……”
她問得有些遲疑,小臉透出糾結。
莫君揚搶在她沒說完整之前,就道:“沒事。若是你不願意去也沒關係。我回去跟父王說明白便好,他會理解的。”
論起禮教來,瑞王要見時青雪這個要求確實不太合適。
畢竟時青雪沒有嫁到瑞王府,甚至連他們兩人的婚事也沒有過明路,時青雪這時候登門拜訪,名不正言不順。
難免落人話柄!
時青雪有些遲疑,卻並非是莫君揚想得那個原因。
並且在對方落寞地開口時,她一下子沒了猶豫,連忙說:“我沒有不願意的!我只是……”
“什麼?”
縱使莫君揚瞭解時青雪甚深,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他還真猜不出時青雪的小腦瓜子除了不想去瑞王府,還在擔心什麼?
青雪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還覺得自己的小心思不太合適,乾脆捂着嘴不說了。
轉而看看向莫君揚,認真而莊重地說:“我跟你去見瑞王,現在就去。”
莫君揚先沒有應,而是定定地看着時青雪,確定她真的沒有勉強,臉上才逐漸顯露出了心滿意足,“好。”
時青雪想了想,又說:“我先去跟爹爹說一聲。”
見對方家長那麼‘大尺度’的事情,還是得先告知時俊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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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君揚也應了,還主動道:“我陪你去。”
前去東苑的路上,時青雪偷偷看了好幾眼莫君揚,還是沒忍住問道:“你很開心嗎?對於我跟你回家的事。”
莫君揚深深地看着時青雪,最後輕輕地解釋:“前世父王是知道我的身世,可他並不介意,視我如己出,可以算得上是唯一對我好的人,後來我能夠從瑞城……到京都,他也助我良多,雖然他的目的是爲了給我的母妃報仇……”
他的聲音低而含糊,有很多關鍵字眼都被他含混帶過。
時青雪費了好大勁聽清楚,又隔了會兒,才真正明白莫君揚的話。
所謂‘身世’,時青雪其實也是知道的。
前世莫君揚在二十一歲時被人傳出其是留在皇宮爲質的瑞王妃齊月與莫文帝莫祥斌苟合所生之子。
這個消息並沒有給當時身爲質子的莫君揚帶來榮耀和便利,反而讓他愈發成了皇子們欺凌和防備的對象。
而那時候,莫祥斌終於注意到這個倍受欺負的‘質子’,但莫文帝的第一個動作卻是將莫君揚封爲‘瑞王世子’,並將人送到了瑞王封地【瑞城】。
這一‘送帽子’行爲,無異於挑釁,也是將莫君揚往虎口裏送。
按正常人的思維,自己妻子與異母兄長私通生下來的孩子,不悄悄弄死已經算仁至義盡,根本不可能善待這個‘污點’,更別提自己的異母兄長還妄圖讓這個孩子繼承自己的爵位。
簡直……
時青雪前世聽聞了莫祥斌的做法,就覺得這行爲很過分,只是那時候她也正處在幫莫君皓奪嫡的關鍵時期,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她只覺心酸不已,忍不住握住莫君揚的手,“抱歉,我……”
莫君揚伸手阻止她接下來的話,微微一笑,“你不用道歉。你沒有對不起我任何事。”
前世種種,哪怕是對時青雪心生愛戀,甚至於最後的悲劇收場,都是他一廂情願。
也許他前世確實受過虧待,但時青雪卻沒有對不住他,而那些曾經虧待他的,他也一一報復回去。
只是如果要說前世有什麼讓他覺得遺憾的,就只有莫祥瑞一人。
莫祥瑞哪怕知道他是莫祥斌與齊月私通的產物,也待他如親生兒子一般愛護,反倒是他,過早地看慣了人情冷暖,面對莫祥瑞的親近也無動於衷,讓莫祥瑞鬱結難舒。
所以即便這輩子變了很多,連莫祥斌知道實情後,都對他好了太多,莫君揚心中認可的‘父親’只有莫祥瑞。
時青雪拉下莫君揚握住自己的手,擡頭看着他,認真地說:“我陪你。”
沒有明說是什麼事,但一句陪伴對於莫君揚來說已經彌足珍貴。
兩人跟時俊和寶貝後就直接坐上馬車回了瑞王府。
就在馬車馬上就要到達瑞王府時,馬匹忽然發出一聲‘籲’,然後馬車顛簸了一下,就被驟然叫停。
時青雪沒有坐穩,直接撲到了莫君揚的懷中,下巴重重地磕在了莫君揚的肩膀上,疼得她眼淚汪汪,“怎,怎麼了?”
莫君揚乾脆將人抱進懷裏,輕輕地替她揉下巴,同時對着外面喚了一聲。
魏子朝隔着厚厚的車簾,稟告:“啓稟主子,有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攔車,說是想要見您一面。”
“見我?”莫君揚冷淡的聲音中帶着一絲訝異。
他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號人物。
不過他皺了下眉,還是掀開車簾,見了那個少年。
少年約莫十七八歲,身上穿的是破破爛爛的衣服,又髒又瘦,在臘月寒冬下,顯得更加單薄又可憐,就跟路邊的乞丐沒什麼兩樣。
莫君揚見少年一聲不吭地跪在馬車前,冷淡地問:“你是誰?”
少年先是擡頭小心翼翼地覷了莫君揚一眼,在對上莫君揚的目光時,又趕忙低下了,然後唯唯諾諾地應聲。“我,我叫齊政道。”
莫君揚還是蹙眉看着少年,沒有說話。
這個名字,他可不記得自己有聽過。
少年乖順地在地上跪了好一陣子都沒有聽到莫君揚說話,這才又大着膽子擡頭去看莫君揚。
然後嘗試般地說道:“我,我有樣東西要交給您過目。”
“拿上來看看吧!”莫君揚對魏子朝點點頭,後者立即走到齊政道面前,收了對方交上來的東西,又送回到莫君揚手中。
莫君揚一開始還是全然不在意,在目光觸及齊政道交上了的玉佩時,神情一變。
他的雙眸一下子銳利起來,頭一次認認真真地將單薄的少年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了個遍,然後才問:“你說你是誰?”
“我,我叫齊政道。”少年再次複述自己的名字。
“我沒問你的名字。”莫君揚再次盯着少年看。
少年這下子卻沉默下來,不知道是沒有領悟莫君揚的意思,還是不想說。
莫君揚卻沒這個耐心陪他周旋,直接就道:“若是你什麼都不願意說,那就拿着這塊玉佩走吧!”
齊政道大概是第一次見這麼沒耐心的人,不由急了,連忙答道:“我父親的名諱是莫祥瑞。”
許是急了,他是提高了聲調喊出來的。
話音剛落,四周皆傳來一陣抽氣聲。
齊政道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又連忙低下頭,不說話了。
莫君揚倒是一臉平靜,看着齊政道鎮定地問:“你既然都把玉佩送到我手上了,是有什麼要求嗎?”
他當然不相信齊政道只是突發奇想,想把這種類似信物一樣的東西送還給瑞王府。
如果真是這樣,那齊政道就應該神不知鬼不覺地找人送來,而不是當街攔車,並在衆目睽睽之下說出自己是瑞王的私生子這樣的話。
就算齊政道沒有逼迫的意思,卻也絕對不簡單。
果然,莫君揚的話音落下,齊政道臉上就閃過一絲尷尬,讓他本來慘白的兩頰染上紅暈。
他死死地咬脣,似有難堪。
也不知道是受不住風寒,還是被莫君揚的話激到,最後竟然雙眼一翻白,暈在了馬匹旁。
魏子朝連忙伸手去探,見還有氣息,才向莫君揚詢問:“主子,人已經暈過去了,要怎麼處理?”
言語之間,盡是冷漠。
不過這也不奇怪。
魏子朝是莫君揚的人,現在突然跳出一個人自稱是瑞王的私生子。
就算莫君揚什麼表示都沒有,魏子朝也不可能對可能威脅到自家主子的存在抱有任何好感的。
“先把他帶回府再說吧!”莫君揚臉上仍然沒有多少表情,淡淡地安排下去,又放下車簾,示意馬車繼續走下去。
回到馬車上,車廂裏只有莫君揚和時青雪兩個人。
莫君揚一向缺乏表情的臉上才透出些許凝重,他擡起頭,正好與時青雪的目光撞上。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