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顏聽了個長長的故事,說完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
她讓尤思年在院子裏休息下來,又找了個暗衛近身照顧。
臨走時,尤思年求她別讓錦安知道這件事。
錦顏不明白。
她卻笑了笑,“郡主,你忘啦,我是來報仇的。”
她儘量讓自己說得輕快,笑着的時候眼底浮現出淚水來。
既然是來報仇的,就不該生出這樣的心思。
若是真想要錦安那個人,那日就不會露出破綻,就不會從錦王府離開。
錦顏愣了一下,她想勸勸她,“報仇和這件事並不衝突,大哥會如何選擇……”
“他已經選擇了。”
尤思年輕柔着聲音說了句,極致的溫柔,卻如同細細長長的絲線,格外柔韌。
她微微低垂着眉眼,在此刻,錦顏發現自己就算告訴錦安也無濟於事,與其說是錦安做出了選擇,不如說她做出了選擇。
錦顏輕輕嘆了口氣,回到國師府的時候還一直心有慼慼。
以至於聞衍進了門她依舊沒能察覺。
錦顏並未躺在榻上,而是直接坐在了地上,後背靠着榻,身體往後彎,直到腦袋頂着靠背,閉上眼睛,任由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陰影來。
聞衍眉眼微動,緩步走到她身側,彎腰很是自然地抓着她胳膊將人提起來。
“師父?”
錦顏驚訝地看着他。
此時聞衍已經將她提溜到榻上,眉眼染了幾分不快。
“地上涼。”
錦顏訥訥閉嘴,她剛纔就是不小心摔下來了,又覺得這地上也挺舒服的,於是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維持了原狀。
可是說出來又怕他笑話,於是轉移了話題。
“我今日又見了我大哥喜歡的那女子,她好像,還挺好的。”
說這話的時候,錦顏紅了眼眶。
她知道尤思年的母親肯定很溫柔,定然也極美,因她今日在她臉上看到了那種恬靜又自得的美。
莫說大哥喜歡,她也挺喜歡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錦顏無助地說了聲,聲音中盡是迷茫,鼻子也紅通通的。
好怕大哥不幸福啊。
又不敢從中摻和。
她本以爲世上的事情總會有最好的選擇,如今才發現,沒有最好的選擇,沒有的……
“阿顏……”
聞衍輕嘆了聲。
錦顏茫然看過去,眼前的聞衍變得模糊起來,面上的表情也看不真切,好像師父也有這樣的疑惑,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世事總歸是這樣,沒有絕對正確的選擇,既然是你大哥與那姑娘之間的事情,那便是他們要去解決的。嗯?”
就是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更何況是別人的。
現如今尤思年很顯然已經做了選擇,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摻和。
錦顏一瞬間清明起來,忙點了點頭。
此番模樣,倒像只可可愛愛的小貓咪,眼底全是信任和依賴。
聞衍心神蕩了蕩,忍不住問道,“若是阿顏呢?若是你……”
“我麼?我不會爲了情情愛愛放棄自己的事情,更不會放棄自己。”
她下意識回了句。
又道,“師父相不相信人會記得前世的事情?”
聞衍愣了一下,錦顏並未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只繼續道,“大抵是我前世受過太多愛情的苦,這一世就不願意再喫這樣的苦,沒有什麼情愛比我自己重要。”
“師父,你怎麼了?”
錦顏發現聞衍看上去似乎並不開心,忙問了句。
對方只是愣了愣,擡頭看過來時眼底已經蘊藏了笑,“沒什麼,阿顏說得對。”
師父真是這樣想的嗎?
錦顏表示懷疑。
但她沒心思去細想,因爲戶部尚書府上的庶女失蹤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傳開,有人看到她往城東去了,錦顏忙去問暗衛事情是否已經辦理妥當,又讓海棠親自去找蕭悅溪讓她把今天的事情爛在肚子裏。
誰知道蕭悅溪直接就找上門來,盯着錦顏看了半天,氣得跳起來,“今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是野豬追少女麼?那人與尤思年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只是擔心有些人和你一樣胡思亂想罷了。你也不想咱們還未建起來的明月樓被人盯上吧。”
蕭悅溪仔細一想,也是。
家底都掏光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地方,可不能這麼被人糟踐了。
城東他們自然去找了,但裏面什麼都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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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昀諾卻在這時候找上門來,這是上次襲雲長的事情後他們頭一回私下見面。
“若是戶部尚書知道是嘉譽郡主藏了他女兒,不知道該如何去想。”
他到底撕下了臉上的僞裝,說話的時候也不再是深情款款的噁心人,反而帶了冷意。
錦顏把茶盞擱在桌上,笑得眉眼彎彎,“若是任將軍知道你還在與他妹妹通信,不知道該如何對你。”
襲昀諾呼吸一滯,不敢相信地瞪着她。
錦顏嗤笑了聲,“馬上三皇子就要進京,襲公子確定有心思想這些?”
她知道最近襲雲長給他使了不少絆子。
當初自己被襲雲長綁了,讓他栽跟頭,歸根結底襲昀諾纔是那個罪魁禍首。
襲昀諾怔愣不過一瞬,很快就恢復了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以尤長利的性子,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錦顏知道他話語中的深意。
只要尤思年與錦王府沾上點關係,戶部尚書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本不看重尤思年的,當初甚至還想過讓她和她阿孃一起死,到底是看在血肉親情的份上才饒過她。
現在不同,尤思年與錦安扯上關係,尤長利早就換了心態。
“那便不是襲公子能操心的事情。”
錦顏語氣淡下來。
襲昀諾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離開。
臨走時留下句話,“我知郡主看不上我,只是郡主誰都可憐,誰都同情,卻偏偏不肯可憐可憐我,同情同情我,好生心狠!”
“……”
錦顏眨巴着眼睛,覺得這人怕是瘋了,剛纔看了他還真是有些污眼睛。
於是,聞衍從外面進來時她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直到他耳尖泛紅,伸手過來捂着她眼睛,“你這是做什麼?”
錦顏忙笑道,“洗眼睛啊。方纔見了個噁心的人,我得多看會兒師父纔行。”
聞衍顫了顫,這回不僅是耳尖,就是臉上都飄了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