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手指顫抖,然後便是胳膊抖動, 止都止不住的顫抖著。
夏兒其實並不懂得這句話的意思, 她只是將如兒的話複述出來。
見自家阮姐姐這樣,夏兒便以為她是嚇到了,趕忙道:“姐姐莫要放在心上,那許妃娘娘已經瘋了許久, 想必說的也是瘋話。”
阮瑤卻用力的握著拳頭, 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似的:“不, 這句話,恐怕,不是瘋話。”
夏兒眨眨眼, 想問什麽話。
但她馬上就回憶起自己剛剛所說。
“求姐姐莫要來找我了, 那日之事是妹妹鬼迷心竅, 我這就送太子去給姐姐,母子團圓。”
原本以為風言風語,所以夏兒沒有放在心上。
但現在,被阮瑤點破,這句話就越聽越覺得奇怪。
夏兒也是個聰慧姑娘,聯想力也不錯,很快就瞪大眼睛:“姐姐, 莫不是,莫不是之前的莊婕妤……”
阮瑤沒讓她說出口,直接一把捂住了這姑娘的嘴。
夏兒也知道這是宮中秘辛,她立刻把未出口的猜測咽了回去,就是眼睛滴溜溜的轉,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好奇。
阮瑤顧不上去看她的情緒,因為,這會兒阮女官心裡,只剩下了震驚。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安靜些,淡定些,可是最終還是要依靠著柱子才能控制住情緒。
緊閉的著眼睛,阮瑤強迫自己理清楚思緒。
或許是這段時間和趙弘之間已經趨近蜜裡調油,一切順風順水,讓阮女官都快忘記這裡的一切有原著,而她,是個穿書而來的人。
最大反派,姓趙名弘,暴戾凶狠,屍橫遍野,踩著森森白骨登上帝位。
現在,那個會因為自己喊一句“弘哥哥”就耳朵通紅的男人已經和原本不同了,因為人的脾性本來就是跟著事情的變化而改變的。
原本的趙弘登位之路坎坷,沒有自己的影響,董皇后那碗毒藥應該已經確定灌到了他的嘴巴裡。
他就不是分魂之症,而是徹底瘋了。
原書中的他瘋癲中卻又留著理智,讓他可以血洗宮闈,登上帝位,然後便是大開殺戒。
阮瑤曾想著,這可能是另一種酷刑。
那樣一個風光霽月的男人,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瘋了,癲了,手染鮮血,遺臭萬年。
如果真是如此,死亡是他應得的報應,或者也能算是解脫。
阮瑤曾慶幸,現在的趙弘還有痊愈的希望,所以這條路也會不同。
但她原本覺得,趙弘能有所改變,其中有自己這個原本不屬於劇情角色的影響,有更加順利的爭位之路,還有他清晰的理智對他的約束。
可是,到現在,阮瑤才反應過來。
她其實從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榮登大寶之後,第一個砍殺的就是許家滿門。
因為這根本沒有理由。
若說有仇,董家更甚。
若說阻礙,宿侯當先。
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許家第一個倒霉。
可現在,阮瑤知道,這或許並不是瘋癲之下的決定……
是啊,那個人就算最渾噩的時候,也最是記仇,一筆筆帳記得清清楚楚。
許家得罪他了,而且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殺母之仇。
就像是困擾多時的雲霧突然散去,阮瑤卻沒有看到青天的豁然開朗,反倒覺得心陣陣的疼。
因為她想到了更多。
接觸宮務多日,阮瑤對宮中規矩越發熟悉,之前的疑問再次冒出。
莊婕妤,為何不入妃陵,還無人追究?
現在兩相結合,便有了個匪夷所思卻是合情合理的猜測——
皇帝,根本就是知道的。
許妃毒害莊婕妤,莊婕妤屍身埋葬山谷之中,宮人盡數散去,無人再提起,能把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的只有兩個人。
江太后,或者,當今聖上。
阮瑤很清楚江太后的脾氣,那是個強勢的女人,又格外偏心。
若是她與莊婕妤之死有關,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唯一的嫡親外孫女和莊婕妤之子有牽扯。
那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那個被稱呼為父皇的人。
阮瑤狠狠地閉上眼睛,捂著胸口,有些喘不上氣。
夏兒面露驚慌,小心翼翼的抱著自家阮姐姐,低聲道:“姐姐,是不舒服嗎?我去給你找太醫好不好?”
阮瑤靠著她,輕輕的搖搖頭。
她只是,心疼的厲害。
他家殿下這到底是碰到了些什麽人呢。
爹不像爹,家不像家。
吃毒成了習慣,戒備成了日常。
唯一待他好的老師,也是個不要臉皮的畜生。
天地君親師,自家殿下,只剩下了空蕩的天地。
說好的大反派,可是這劇本拿的卻活生生的像是小可憐。
但是沒人能同情他,他那樣堅持固執的男人,也不屑旁人的同情。
阮瑤甚至能猜到,若是這個消息進了趙弘的耳朵,無論是大殿下還是小太子,只會千方百計的阻攔著,不讓自己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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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其實是會用一些小心思讓自己更關心他,更心疼他,但是這般大事必然是不會讓她知道的。
固執得很,偏又柔軟得很。
阮瑤咬了咬舌尖,直到嘴裡有了淡淡血腥味,終於回神。
她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子,隨後一把抓住了夏兒的手,聲音帶了些沙啞:“這話,除了如兒和你,還有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