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無事,這一晚殷蕙睡得很好。
因為睡得早,外面天剛蒙蒙亮,她也自然而然地醒來了。
剛翻個身,就見隔壁被窩裡,魏曕也朝她這邊轉了過來。
殷蕙臉上是初醒的慵懶松懈,魏曕卻目光清明,顯然已經醒了一陣。
默默對視片刻,殷蕙坐了起來。
帳中昏暗,卻也不影響視物,魏曕看著她將身上的被子推到一旁,露出一件桃粉底色的中衣,以及一條顏色更深些的寬松紗褲。
如今也算入了夏,中衣都很單薄,她隨意撥弄一頭凌亂的長發時,薄薄的衣料下,她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
觸手可及,魏曕卻想起昨晚被她堅定推出來的手。
她還在生氣。
如果只是誤會他要納表妹做妾,光這一件事,解釋清楚了也就沒什麽了。
可並不是這一件,因為紀氏、魏杉的搬弄是非,表妹這根刺在她心裡扎了十年,她竟然一直都以為他另有牽掛。
她介意這根刺,介意他的冷,她不敢說,她默默地忍了十年。
前天晚上是都說清楚了,刺也拔出來了,但拔出來不等於那根刺留下的傷口馬上就會痊愈。
所以她還是不舒服,不願與他親近。
殷蕙要下牀的時候,魏曕也坐了起來,一下子騰出大片地方,免得她還要挪到牀腳。
“今早進宮,可要我與你們同行?”
從淨房出來,魏曕一邊穿衣裳,一邊看著坐在梳妝台前的她,主動問道。
母親很思念表妹,他回京那日,除了去父皇那裡複命,也與母親提了表妹的遭遇,並約好今日帶表妹進宮去請安。
殷蕙則聽了出來,魏曕沒想親自陪她們進宮,如果她非要他去,魏曕才會去。
也不怪他躲,殷蕙都能想象出來今日婆婆與溫如月見面後,這兩人肯定會抱頭痛哭一番,魏曕那冰疙瘩、悶葫蘆的脾氣,他會安慰誰,他有耐心安慰誰?連寧姐兒都嫌棄爹爹不會哄人。
“刑部很忙嗎?”殷蕙一邊梳頭,一邊輕飄飄地反問道。
如果忙,她不會耽誤魏曕做正事,如果不忙,今日魏曕就得隨她一起進宮,人是他帶回來的,沒道理全都丟給她。
魏曕也聽懂了妻子的言外之意,沉默片刻,道:“不算忙,那就一起去吧。”
殷蕙扯扯嘴角。
洗漱完畢,夫妻倆一塊兒去了前院,衡哥兒、循哥兒已經到了,溫如月沒有像昨天那麽早,但也沒耽誤到需要派人去請,只比寧姐兒來得晚了一點點。
因為要進宮,今日溫如月稍微打扮了一下,頭戴玉簪,臉上塗了淺淺一層胭脂。
殷蕙笑道:“表妹這樣就對了,你還年輕,就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溫如月苦笑道:“主要是不想讓姑母見了傷心。”
殷蕙點點頭,看向魏曕。
魏曕看向金盞、銀盞:“擺飯吧。”
吃過早飯,衡哥兒兄弟倆上了一輛馬車,殷蕙帶著寧姐兒與溫如月坐一輛,魏曕騎馬。
殷蕙給溫如月講了講宮裡的大概情況,譬如皇后是誰,四妃是誰,萬一等會兒遇見了,溫如月跟著殷蕙行禮就是。
溫如月記得很認真。
到了宮門前,衡哥兒、循哥兒要去學宮,寧姐兒本來想去見祖母的,可是她覺得學宮更好玩,突然纏著哥哥們要一起去。
魏曕道:“去可以,但要聽大哥的話,不許搗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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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姐兒乖乖點頭,讓兩個哥哥牽走了。
魏曕看著女兒的背影,覺得是時候給女兒請兩個女先生了,學問、規矩都要教導起來。
溫順妃住在鹹福宮。
殷蕙三人這一路並沒有遇到其他宮裡的主子,倒是路過的宮女太監們都會遠遠地停下來,朝蜀王夫妻行禮。
溫如月走在殷蕙身邊,看著那些恭恭敬敬的宮人,第一次切身感受到這天下是真的變了,變成了昔日燕王如今的永平帝的。
到了鹹福宮,順妃早已翹首以盼,聽說兒子兒媳終於帶著侄女過來了,還沒見到人,順妃的眼淚就開始往下掉,等姑侄倆真的見到了,立即就抱到一起,齊齊地哽咽哭泣起來。
魏曕看向殷蕙,殷蕙也看向他。
就算要安慰現在也不是時候,總要讓人家把眼淚都哭出來,於是夫妻倆就一左一右地站著,看著相擁而泣的二人。
其實他們倆現在就是離開,順妃也不會在意,她眼裡只剩下了差點陰陽兩隔的侄女,哭過之後,順妃雙手扶著溫如月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噓寒問暖的,問著問著又是一通眼淚。
溫如月勸姑母不要傷心,殷蕙也適時地走上前,與溫如月一起將婆婆扶到椅子上坐著。
順妃有很多話要問侄女。兒子的脾氣,是無論多大的事都能被他說得簡簡單單古井無波,可侄女被薛煥虐待了四五年,每一年的情況順妃都想知道!
“你們倆先坐著,我帶如月去裡面洗臉。”
很快,順妃拉起溫如月的手,朝兒子兒媳交待一聲,娘倆就去了內殿。
她們不在,殷蕙反而松了口氣,看看婆婆這邊廳堂裡擺放的幾盆花,看著看著,目光又與魏曕撞上了。
旁邊還有鹹福宮的宮女伺候,殷蕙也不能議論婆婆什麽,問魏曕:“你怎麽真讓寧寧去了學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