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染明白,能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的,那都是人情,以後是要還的。
不過這位小姐是個例外,因爲有罵白蓁蓁的事在先,所以此番站出來也不過就是將功贖罪罷了,這一個目光的心思她懂,但人情往來就不必了。
見白鶴染神情淡淡,對她的目光沒有任何迴應,冷若南心裏明白,這是人家還記着先前的仇呢!不由得暗歎一聲,只道這位白家二小姐還真是記仇啊!
不過不管白鶴染領不領情,這個事她還是要做的。畢竟是她撞了白蓁蓁,這件事情真要追究起來她也逃不了責任,所以這種時候必須說實話,儘可能將自己摘乾淨。
於是她上得前來,跪在天和帝面前道:“臣女也是此件事情的經歷者,請皇上聽臣女一言……”以此爲開端,冷若南將雲梯怎麼晃動了一下,吳飛飛又怎麼推了她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更是將剛纔白鶴染爲何將吳飛飛摔下一事做了見證,一再描述剛剛確實是吳鴻遠自己突然大喊了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給嚇了一跳,白鶴染也被嚇着了,這才把人摔了下去。
總之歸根結底,你們吳家女兒的死是你這個當爹的自己行兇,跟人家白鶴染啥關係沒有。
除此之外她更是補充道:“其實雲梯上升到那個地方都會有個小晃動,之前我們在下面排隊時已經有侍衛跟大家講過了,是因爲山體的原因,所以讓我們不要害怕。而事實上那個晃動真的很小,根本不至於站不穩當,當時雲梯裏除了吳飛飛之外,沒有人失控。”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誰也沒站不住,就你一個人站不住,那你不是故意的是幹什麼?
冷若南還說:“吳飛飛一向同郭家的那位小將軍走得近,時常在我們幾個姐妹間說起郭小將軍如何如何好,甚至也明確地說過自己愛慕郭小將軍。而據我們所知,吳家也的確有跟郭家結親的意向,否則也不會把自家珍藏了幾代人的古兵器擡到郭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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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掀起千層浪來,就連白鶴染也不得不對這位冷家小姐刮目相看了。原本還以爲對方只是陳述事實,卻沒想到竟還有後手,狠狠地將了吳尚書一軍,這可真是意外收穫。
果然,吳尚書一下就驚住了,隨即矢口否認:“什麼古兵器擡到郭府去?休得胡言!哪有這樣的事?我吳家掌管兵部,一向都是同幾位將軍謹慎往來,怎麼可能給郭家送禮!”
冷若南冷哼一聲,“吳大人的確謹慎,可是你的女兒就沒那麼多心眼了,這件事情早就在京中的小姐之間傳了開,不信你問問在場各位,誰沒聽說過?”
一時間有很多人點了頭,的確,吳家將家傳的古兵器送給了郭問天,這件事情或許朝臣們不知,但後宅女眷已經議論好久了,根本不算是什麼祕密。
眼瞅着人們紛紛點頭,吳鴻遠簡直氣得快要爆炸,心裏更是把那個剛摔死的女兒給罵了千遍萬遍。早知道那個死丫頭如此沒腦子,他今日說什麼也不會替她出頭,摔死纔算利索。
這件事情已經賴不掉了,吳鴻遠腦子飛速轉着,不停地思考該怎麼圓了這個場。
而這時,就聽白鶴染幽幽的說了一句:“看來吳尚書是不承認是爲了幫女兒追求心上人才送的大禮了,那麼吳家這個禮送的就更有意思了,不是爲結親,又是爲了什麼呢?”
她目光深遠,輕飄飄地就扔了這麼一個問題出來,冷若南幾乎都要爲她拍手叫好。
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立場實在是大錯特錯,喫飽的撐的擠兌什麼白蓁蓁啊!她們戶部冷家跟文國公府又沒有深仇大恨,說到底擠兌白蓁蓁還是因爲紅家那點事。
紅家有錢,戶部管錢,戶部一沒錢就上紅家去化緣,有時候化得多了紅家不給好臉色,她父親回府之後就會不高興地罵上兩句。可罵歸罵,再沒錢時還得跟紅家伸手。
她剛纔見到白蓁蓁時只是突然想到她父親身爲戶部尚書,還得跟紅家陪笑臉,心裏就有氣,這纔跟着她的小姐妹一起懟了白蓁蓁幾句。而至於她的小姐妹爲何懟白蓁蓁,她心裏也清楚,無外乎就是聽說那日郭碧玉上門行兇,是九皇子救了白蓁蓁,而那小姐妹一直對九皇子心有所屬,這纔不高興拿白蓁蓁出氣。
說到底這些都是女孩子間的小打小鬧,上不得檯面,也掀不起風浪,跟吳飛飛那種直接殺人的手段比起來,她們那些根本都算不上恩怨。
更何況,冷若南現在才發現,白鶴染居然如此對她的胃口,跟這樣聰明的女子合作,簡直是太痛快了!她不由得多看了白鶴染幾眼,直到把白鶴染看得一哆嗦,這才收回目光。
此時的白鶴染抽了抽嘴角,心說這位小姐什麼毛病?怎麼看她的眼神那麼怪異呢?就跟老虎見着肉似的那麼興奮,簡直跟先前判若兩人。
且說吳鴻遠,被白鶴染和冷若南聯手堵在當場,堵得他冷汗都冒了下來。
送禮的事是賴不掉了,白鶴染擺明了就是給他兩個選擇,要麼承認是爲了兒女親事,如果不承認,那就是有別的緣由了。如今郭家都成了衆矢之的,他要是在這種時候被說成是單純的爲了巴結或是投靠郭家,那事可就大了。
於是他再不多想,立即爲自己開脫:“罷了,本想着我們家是女兒,主動提親這個事不太光彩,這纔沒有承認。但眼下是想瞞也瞞不住了……”他又給天和帝嗑了個頭,“老臣並沒有結黨營私,實在是女兒喜歡那位郭小將軍,老臣也是被她纏得沒有辦法,這才走了這一步。請皇上明鑑,老臣真的只是爲了女兒啊!”
給手握兵權的郭家送禮,這的確是能被扣一個結黨營私的帽子。但如果換成說是爲了兒女親事,這個到也能堵住悠悠衆口。畢竟郭家再強勢,也不能攔着不讓人家兒孫成親吧?成親總是要找別人家孩子的,所以吳家這個禮即便是送了,人家說是爲了幫女兒追情郎而送,就是天和帝也說不出來什麼。
不過天和帝是誰啊,那是個人精啊!他要是說不出來什麼那他就不是天和帝了。
於是聽着吳鴻遠的話,老皇帝點頭着開了口:“原來是這樣。那這麼說,你女兒謀害白家四小姐,也是有理有據了。眼下人證齊全,也有行兇動機,吳飛飛謀害白家四小姐一事證據確鑿,也不用再審了。你也起來吧,你的女兒罪有應得,如何害人就如何給人償命,這沒什麼好說的。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呢,你就是想賴也賴不掉。今日宮宴,卻因你吳家女兒行兇害人,惹得見了血,朕本該治你的罪。但念你剛剛痛失愛女,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再添一罪名,此事便罷了,朕也不再追究。你下去吧,將屍體帶回去,朕準你幾日假,辦好喪事要緊。”
天和帝說完,大手一揮:“都別在這兒站着了,該幹什麼幹什麼!”
於是人們呼呼啦啦地跟着帝后往大殿裏走,起初還就剛纔的事議論幾句,卻也很快就忘了之前的血腥場面,又熱熱鬧鬧地說起各自的話題來。
白蓁蓁湊到她二姐姐身邊,小聲說:“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因爲我而喪命,姐,你說我們是不是太狠了?她落地時砰地那一聲差點兒沒把我嚇死!”
白鶴染一愣,“你是怪我太狠了?”說完自顧地沉思了片刻,然後點點頭,“或許吧,或許是太狠了,可是若事情重來一次,我依然還是同樣的選擇。”她看着白蓁蓁,擡手幫其整理了下散亂的碎髮,耐心地道:“雖然我會做同樣的選擇,但是你不要,你不要像我一樣,要開開心心的活在陽光下,心中存有美好,多遇見美好的事,多交往可靠的人。蓁蓁,你比我幸運,做庶女也很好,至少不會淪爲棋子,不會被人算計和利用。”
她說完,回過頭來,眼眸向下低垂着,也說不上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她是個毒女,是毒脈白家的繼承人,是家主。她的血液皮脂甚至身體上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特殊,據說這叫返祖,因爲她同白家數千年前的一位祖先情況一模一樣。
可惜她生活的年代已經不再是幾千年前那個有信仰的時期了,什麼家主,什麼返祖現象,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利益二字。爲了利益,家主又如何,還不是整日活在陰謀算計中,一不留神就會沒了性命。
她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早已經沒了白蓁蓁這種小姑娘的心理狀態,她甚至都覺得自己沒有一個少女的過渡期,好像從兒童一下就步入成年,缺少了成長必經的過程,又如何能體會這年齡該有的心境?
白蓁蓁見她情緒不太對,覺得可能是自己剛纔說的話不太好,正想解釋解釋,卻被九皇子扯了扯胳膊。她扭過頭見他正微微搖頭,便沒再說話,老老實實地跟着往前走。
白鶴染的小手卻被人緊緊握住,耳邊傳來一個聲音:“不要怕,你想的,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