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蘭蝶在德福宮逗留了半個時辰才走,那枚藥丸交到了葉太后手裏,除了以此來穩固郭葉兩家同羅夜的祕密合作之外,還得到了一個意外收穫。
她一想到此,脣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揚開來。
一個會妹術的戲子,一個已過天命之年卻依然眉目俊朗的男人,讓呼蘭蝶在有限的半個時辰裏,嚐到了在賀蘭封那裏嘗不到的柔情似水,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愉悅。
值了,就算不爲了羅夜,能夠用一枚藥丸換到一刻春宵也是值得的。只是那老太后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兒,除了一枚藥丸之外,還給她提了另外一個條件。
呼蘭蝶長出了一口氣,想着葉太后提的那個條件,眉心漸漸地擰了起來。
德福宮這頭,唱戲聲又揚了起來……
此刻酉時半,所有參加宮宴的人都紛紛朝着千秋萬歲殿的方向走去。
東秦皇宮裏有一座無名山,當初太祖皇帝建都時,風水先生指着那處山說:皇宮環山而建,山立東方,可保東秦五百年興旺盛世。若在山頂修建宮殿,則太平再添兩百年。
今日宴廳所在的千秋萬歲殿正是修建於那座無名山頂,從前想要上到千秋萬歲殿去需走山路,雖然修着臺階路面,但宮裏都是主子,一個個都得用軟椅擡,擡椅的宮人太疲累不說,前朝還曾發生過因爲路面溼滑而發生宮人摔倒的事件。關鍵宮人摔倒事小,但軟椅上擡着的主子摔下來事可就大了,偏偏那一回還摔死了一位貴人。
自那時起,千秋萬歲殿就再沒人願意去,連闔宮飲宴也換了地方,再也不想慘劇發生。
直到十年前,四皇子九皇子及十皇子三人集體研究出一種名爲雲梯的東西,垂直修建在山體側面,像一頂大轎子一樣,裏面可以站五六個人,再由下方宮人通過牽引齒輪轉動的原理令其上下垂直運輸。人只需要站到裏面,即可平穩地被運送至山頂。
如此一來,不但減輕了擡轎宮人的負擔,也更加安全。
只是爲了以防萬一,每每有人乘坐雲梯時,下方還是會有高手護駕,一旦有意外發生,這些高手會立即飛身而起,將雲梯裏面的人解救出來,並護其平穩落地。
今日宮宴依然是坐雲梯上山,山腳下的雲梯一共準備了六部,男女賓至山體兩邊,一邊使用三部。雲梯數量不多,一次最多也就能上去六名女子或是四五名男子。故而人們在山腳下排起長隊,等待進入雲梯。
因爲還沒有正式頒旨賜封公主白鶴染不想太高調,故而拒絕了陳皇后和嫡公主的邀請,只帶着白蓁蓁先行,站到了普通女賓的隊伍裏。
很快就在這裏遇着了熟人,正是她們的三嬸關氏和堂姐白瞳剪。
二人見了白鶴染姐妹很是高興,白瞳剪立即迎上前打招呼,白鶴染也帶着白蓁蓁去給三嬸行禮。然後幾人站到了一處,各自問着對方最近過得好不好。
將軍府上一向和平,除了那個堂弟白浩風最近鬧着要跟父親到軍營裏歷練歷練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倒是文國公府這頭一直熱鬧不斷,雖然鎮北將軍府一向跟白家主宅往來不多,但文國公府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無論是白驚鴻刺殺嫡公主,還是郭碧玉上門叫囂,都成爲了上都城大小貴族茶餘飯後的談資,將軍府就是再不想打聽,也總是能不經意地聽到。
白瞳剪關切地問白蓁蓁:“聽說那郭碧玉劃傷了你的脖子,可有好些了?快給我看看。”
白蓁蓁笑嘻嘻地仰起脖子來,“堂姐別擔心,原本也沒多深的傷口,我這脖子早就好了。”
白瞳剪仔細瞅了一會兒,見真的沒事,這才放下心來,還嘆着氣道:“聽說這事兒時就想過去看看,可是你們也知道,我們家情況比較特殊,我爹爹不是老夫人親生的兒子,從來對我們都不是很待見。我思來想去還是算了,不想去惹人嫌。”
白鶴染能聽出這位堂姐對老夫人沒有多少感情,說來也是,並不是自己的親祖母,從小到大也沒有給過她多少關愛,哪裏來的親情呢?這就是古時人們的悲哀,男人三妻四妾,表面看去一派和諧,實際上背地裏卻是算計得血光四射。老夫人和三老爺一家這樣已經算不錯的了,雖然沒有多少情分,可至少一生和睦,大家都好好地活着。
白瞳剪沒有再提前面的話,只是說起二老爺家:“二伯母懷了身孕,我和母親去看望過一次,可是她不太好,我聞着屋子裏有艾草的味道,像是剛薰過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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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染聽到這裏皺了眉,“這麼早就薰艾?”古人有用艾葉保胎的習慣,認爲薰艾止血,可以有利於保住不穩的胎兒。可實際上這種方法保胎的效果極其微小,幾乎就可以忽略不計。而且就算是出血也得看是因爲什麼原因而出血,艾草不是萬能的,二夫人簡直是胡鬧。
“二伯一家對這一胎很看重,早請了大夫了,染妹妹不用太擔心。”白瞳剪看出白鶴染在合計這個事,趕緊提醒她,“我知道你醫術好,可也要人家主動開這個口你纔好幫忙。不是我這個做堂姐的心腸冷,實在是你們家跟二伯一家的關係比跟我們將軍府更加尷尬,你出面去管這個事,保住了,大伯會怨你多管閒事。保不住,二伯很可能會覺得你是故意的。說到底這注定就是一件裏外不是人的買賣,更何況誰又知道這裏面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事呢!今日也怪我多嘴提了這麼一茬兒,染妹妹就當沒聽說過,可千萬別跟着摻合。”
白鶴染笑了笑,點點頭道:“多謝堂姐的提醒,個人都有個人的命,兒孫也自有兒孫的福,既強求不得,旁人也多管不得。堂姐放心,他們不來找我,我是不會主動上門的。”
白瞳剪點點頭,沒再提這個話了。白鶴染也只衝她笑笑,沒再多言。
她跟這個堂姐雖然沒見過幾次面,但一直以來印象還是不錯的,原主的記憶裏也對這個堂姐相對親近。而同時她也知道,白瞳剪不是一個喜歡嚼舌根子的人,今日能把二夫人胎像不穩的話給說出來肯定是有用意,只是她一時還想不明白這用意究竟在何處。
很快地,紅氏、小葉氏還有白花顏也走到了山腳下。因爲沒有特權不能提前進宮,她們能趕在這個時候進來已經不錯了,只可惜這幾條等雲梯的隊伍就站不到了前面。
三人遠遠地掛在隊伍的後半截,紅氏倒沒什麼,只衝着前頭揮揮手,示意自己到了。
小葉氏也十分謹慎,還有幾分膽怯。畢竟這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宮宴,這甚至是她第一次進宮,要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必須保持住沉穩冷靜的模樣,不能讓外人看出來她在怯場,那樣是會給白家丟人的。
倒是白花顏十分興奮,一雙眼睛左顧右盼,緊切地掃視着周圍的人。她知道,這些夫人小姐們從前是只有白驚鴻和二夫人才有資格去結交的,她這樣的庶女巴結都巴結不上。但是現在不同了,大葉氏倒了,白驚鴻也倒了,雖然還剩下個白浩宸,但就憑那一個大少爺他翻不起風浪來。只要她的姨娘順利上位,白家最尊貴的女兒就是她白花顏。
她這樣想着,目光隨之往白鶴染所在的方向投了去。一瞬間有憎惡和怨毒閃過,但她很快就調整過來,面上又掛上微笑,是那種同昔日的白驚鴻一樣的微笑。
雲梯將人一撥又一撥地運送上山頂,白鶴染同白蓁蓁沒能跟關氏母女趕上一梯,輪到她二人時,雲梯裏還擠着另外四個陌生的小姑娘。
當然,陌生只是對於白鶴染來說,白蓁蓁卻是認識的。雖爲庶女,宮宴沒參加過,但因爲紅家是東秦首富,上都城裏其它的大小宴會她還是常客,所以認識的人不少。
但是很顯然這四位並不討白蓁蓁喜歡,故而上了雲梯之後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看,然後就轉過身來,理都沒理。
那四位臉色都不好看,其中一人還冷哼一聲道:“我當是誰這麼大的架子,原來是紅家的外孫女。一介商人後代有什麼可得意的,要是我家從商,我只會覺得丟臉。”
邊上還有人附和:“就算從文國公府那頭來論,也不過就是個庶女,皇家宮宴何時淪落到連庶女也能混進來了?簡直不倫不類。”
白蓁蓁氣得就要發飆,白鶴染卻擡手按住了她,然後轉過身來問向說話的兩個人:“這場宮宴是皇上親自作主定下來的,我這位庶妹也是宮裏下了帖子特別邀請的,不知二位是哪家府上的小姐,竟如此大膽,敢質疑皇上的決斷,甚至惡語相向?你們可知,這是何罪?”
她微揚着下巴,咄咄逼人的態度讓那兩個挑事的小姐瞬間噤聲,同時心裏也忐忑不安起來。她們是真的沒有想到,白家的這個女兒居然如此凌厲。
一時間場面十分尷尬,而就在這時,站在雲梯最裏面的一位小姐突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不由得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