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閣裏,新上任的館長跪在皇帝面前瑟瑟發抖。
不多時,周毓麟回來,將撕碎的書信拼好送到陳祺的面前。
陳祺放下茶盞,拿過信件來看。
蒼勁的字跡,完全看不出是個女子所寫。
將信件摺好收起來,陳祺擡頭問:“經過調查清楚了嗎?”
周毓麟回道:“調查清楚了。”
接着便將具體經過說了一遍。
聽到“蘇貴妃能看上你”的時候,陳祺直接抄起茶盞,砸到了新館長頭上,頓時鮮血直流,糊了眼睛也不敢擦,反而不住的磕頭求饒。
陳祺直接站起來:“來人!凡是起鬨鬧事者,全部流放!文淵閣館主御下不嚴,貶爲庶人,全族永世不得入京!”
聽到這句話,新館長直接癱軟,臉色煞白。
不只是他完了,他兒子也完了,甚至他才幾歲的孫子也完了。
走出了文淵閣,陳祺回頭看着碩大的招牌,心裏悲涼。
蘇真真都能說出的話,這些正經科舉進來的士子,不思進取也就罷了,還這裏胡作非爲。
突然,陳祺的腦海裏又響起了蘇真真說的那些話。
身爲皇帝,豈能困於男女情愛這種小事。
“毓麟,朕是不是愧對列祖列宗?”
“皇上不用急,慢慢來便是,文淵閣遲早會變成最開始的模樣。”周毓麟知道他的意思,並沒有順着他的話說。
回到勤政殿後,陳祺反覆看了蘇真真的信,最後親自動筆,寫了一封《告百官書》,送到每一個在職官員手裏。
高官厚祿的朝廷重臣迅速分爲兩派,分別去了顧家謝家。
顧家書房裏,吵成一團,顧侯頭都大了。
當場拍桌:“這封信就是叫你們好好給皇帝幹活!能有什麼深意?”
衆人面面相覷,顧侯的性子火爆,脾氣急,向來不喜歡多想。
但顧元卿不同,他站了出來安撫衆人:“這件事由蘇貴妃而起,被皇后發現後故意大肆宣揚,目的本是打壓貴妃,但如今卻觸動了皇上的內心。”
“現在皇上這封信基本上脫自蘇貴妃,下官不覺得蘇貴妃有這個本事,肯定是周毓麟在背後策劃的!”
“就是就是!蘇貴妃一個目不識丁的庶民,怎麼可能寫得出來這種信!”
……
大家各抒己見,一直認爲是周毓麟和皇帝聯手搞得鬼,肯定有什麼大動作了。
顧元卿笑了:“各位大人有所不知,蘇貴妃進宮後,前有皇上親自教她識字,後有鄭婕妤陪她念書,最重要的是,衛館長可親自教授她一段時間。”
看向衆人沉思的神情,他繼續道:“衛館長此人,什麼本事,什麼脾氣,你們不清楚嗎?別說皇上,太后他都不放在眼裏,居然願意親自去教蘇貴妃讀書!
在蘇貴妃失寵的時候,更是日日前去。沒有幾分天資,衛館長可不會這麼積極,當年太后威逼利佑,衛館長都不肯收我爲徒,卻願意教蘇貴妃,你們真的沒想過爲什麼嗎?”
屋裏鴉雀無聲,在場的人哪個不是人精,只是他們不肯承認自己不如一個女子罷了。
見他們擡不起頭來,顧元卿便嚴肅起來:“這裏面或許有皇上的意思,或許是鄭婕妤的啓蒙,更重要的是,衛丞相當年推行的政令,如今可還在執行!如今升官路握在我們顧家和對面謝家手裏,衛丞相怕是留了計策下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有人主動開口。
他們都是依附顧家纔有今天的高官厚祿,顧家若是被分權了,他們自然就被淘汰了,當然着急。
“靜觀其變,畢竟顧家依靠的是兵權和太后,皇上這一招,動的可是謝家的筋骨。”顧元卿轉身,望着謝家的方向說道。
謝家聽水閣裏。
十幾個臣子站在謝營身後,不敢言語,耐心的等着謝營和謝明芳下棋。
終於謝營輸了。
他放下棋子道:“明芳今晚在家用晚飯嗎?”
謝明芳想起母親的話,點頭應了:“嗯。”
謝營高興至極,立刻吩咐下人去準備晚飯。
看到謝營身後的人,謝明芳起身要告辭:“父親有事,孩兒等會再來。”
“不必!今天這件事,爲父特意讓他們過來聽聽。”謝營揚手,根本沒有轉頭的意思。
遲疑了下,謝明芳還是留了下來。
謝營給他倒了一杯茶:“你看過皇上送給你的那封信了嗎?”
“看過來。”謝明芳在衙門就看過了。
“你覺得如何?”謝營擡眼,很在意他的看法。
沉思片刻,謝明芳給予了很高的評價:“皇上的用心,是大楚的福祉。”
謝營不置可否的笑了:“皇上是個好皇上,但他太年輕了,很多想法都是好的,實施下去卻並沒有那麼容易。”
“父親的意思是,皇上這次做錯了?”謝明芳也沒有着急,而是在思考,“是覺得皇上被蘇貴妃影響了嗎?”
“這倒不是,皇上沒有錯,蘇貴妃更沒有錯,錯的是這天下百姓,他們根本不會體恤我們這些文武百官。”
謝營的語氣不屑中帶着悵然,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
見兒子沒有回話,謝營語重心長的道:“都說無知者無罪,但往往,無知者纔是最可怕的,我不是沒有努力過,但是這世上,有本事的人,至少不會讓挨餓受凍,你懂我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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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芳蹙眉:“我明白父親的意思,但不同意的觀點。無知者,我們可以讓他們變成有知者,而不是埋怨他們的無知。”
聽到這話,謝營哈哈大笑。
笑聲迴盪在長廊裏,似乎一直無法消散。
“明芳,你是我最看中的兒子,可是我現在發現,我對你的保護太好了,你們不瞭解這個世界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面對兒子的固執,謝營並沒有生氣,只道:“那爲父和你打個賭如何?”
謝明芳神情微凝:“父親知道的,孩兒從不打賭。”
“那看在爲父的面子上,和我賭一次?”
見他還是沉默,謝營直接站起來,拿出父親的身份來:“你是我的兒子,你想要做什麼我絕不攔着,但我得叫你明白一個道理,你的理想永遠無法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