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安愣了一下，低頭失笑了聲。
那眉眼中的失落沒能躲過錦顏的眼睛，她輕輕往他身邊靠了靠，神祕兮兮道，“我們錦家的兒郎，沒有一個孬的！”
說着，又笑嘻嘻道，“大哥都珠玉在前了，我若是再被這點東西帶入進去，就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她，豈不是白活這麼長時間了？”
瞧着她靈動的五官這般擠眉弄眼，錦安心底的那點鬱氣瞬間也就消失無蹤。
不僅是錦安和錦顏，錦豫川也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特意派人來提醒錦安。
其實想想也知道，這更像是有人拋出一個佑餌，給了個完美的加害人，試圖將這件事隱蔽過去。
背後的人目的或許並不是加害錦顏。
而是一種試探，或者還有後手在後面等着他們。
但錦王府對這次的調查結果並未發出任何質疑，一切像是風過無痕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那女孩徹底停留在過往。
錦顏沒去了解過她，甚至連知道她叫什麼的興趣都沒有。
她讓人盯上李盈盈，這次不再是夏青梔去盯，而是她的暗衛親自出馬，順便也看看那幾個住在錦王府的小姐裏，還有誰是不安分的。
半個月後，京城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雨。
國師府院子裏的橘樹落了一地的橘子，雨滴像是錘子一樣在敲打着大地。
聞衍早上就去了皇宮，到現在還未回來。
“幹歌，什麼時辰了？”
錦顏看着外頭黑沉沉的天空，聲音比原來大很多對方纔能聽清。
“回郡主，才午時。”
錦顏愣了一下，她再次看向外頭黑壓壓的天幕，有種一切都要被摧毀的詭異感。
“郡主回屋子裏待着吧，這廊上都是水汽。”
幹歌勸了句。
錦顏點了點頭，又往門口的方向看了眼。
雨這麼大，他應該是要晚點回來的。
到處都有種溼漉漉的感覺，哪怕是坐在榻上，摸着軟毯也覺得潤潤的，像是隨處能發黴一樣。
她聽着有規律的敲打聲竟也這般睡了過去。
此時的錦王府，雲芷悄無聲息離開錦安的院子，手上的油紙傘幾乎撐不住雨滴的攻擊，搖搖欲墜。
她身材嬌小，在雨幕中顯得孤苦無依。
錦安靜靜站在她身後的長廊下，眸光落在她背影上透着複雜。
雲芷離開了。
從錦王府偏門出去，一直不曾回頭，她知道，這次不會有人出來找她。
這些日子她身上的傷反反覆覆好與壞，與錦安之間的牆卻一點點厚起來。
前方的路口停了輛馬車，她愣了一下，蒼白的小臉上劃過糾結，最終還是收了傘，爬了上去。
“抱歉，我沒做到。”
“你對他動心了？”
“沒有！”
回答得十分肯定，卻也十足的慌亂。
她不是個能掩飾得很好的人，就因爲這樣纔將她送到錦安身邊。
錦安自小矜貴無雙，聰明早慧，多少有些恃才傲物，瞧着她拙劣的僞裝，或許會生出些許小心思。
他是錦豫川一手培養的錦王府繼承人，有着常人難以想象的意志，在這樣的人面前，若是僞裝太過完美，纔會讓他愈發警惕。
只有雲芷這樣，單純無辜的小白兔，又隱忍堅韌活下去的勁草，才能讓他想要一探究竟。
“呵……”
輕嗤聲被雨幕遮住，消失無聲。
很快，雲芷又從馬車內出來，撐上她的傘，走在長長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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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果真沒有人出來尋她了。
那晚她聽到背後的馬蹄聲陣陣，瞧着那陌上公子素來莊重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裂痕，心底是歡喜的。
哪怕這種歡喜最終都會歸於落寞。
雨小了些，雲芷身子頓住，終歸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滿眼的長街被雨水清洗過，清亮異常，水流隨着街道匯聚成溪流一般，好不歡快。
痛快淋漓地下了場雨，一切似乎都變得清明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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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世子爺疲憊的身影，想起他提起錦顏時候面上的柔情。
那眼睛裏是化不開的溫柔和光亮，是疼寵和歡愉。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世子爺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他說，“顏顏本不會受這樣的苦，她小時候粉雕玉琢的，誰看了都喜歡，像是天上的小仙童一樣，每日被夫子罰得再慘，回了家見着她就覺得一切陰雲都會散去。”
“她抓着我的手脆生生地喊聲大哥，我就什麼都能依着她，天底下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東西都該是她的。”
“那日，如若不是我的失誤，她不會被人擄走，也不會承受這樣的痛苦。”
“不過好在，她回來了，還是我家的顏顏。”
雲芷靜靜的聽着。
那是一個下午，陽光照得大地發燙，她的心也跟着發燙。
錦安在告訴她，他可以容忍很多東西，唯獨錦顏的事情上，他不能容忍。
她好生羨慕那個女孩，又生了十足的嫉妒，但她知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如果有來生，她也想有一個這樣的親人。
所以，她故意讓錦安看到她做的荷包。
公子說得沒錯，她怕是心動了，所以沒給自己任何留下的機會。
錦安又怎麼可能容忍一個對錦顏有害的人在身邊，哪怕只是一成的可能性，他也會放棄。
那個爲她跪在書房前的世子爺，很快就放手讓她離開，甚至連看都不曾看一眼。
雲芷胸口的傷暈開一大片腥紅，她緩緩回過身子，臉色愈發蒼白，步履艱難。
一場大雨過後，地上的水沒過她瑩白纖細的腳踝，裙襬貼在腳踝上，粘滯寒涼。
她的傷遲遲不好，他是知道的。
她期望過，又重重失望。
國師府。
錦顏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在抱自己，鼻尖是熟悉的味道，便放鬆了警惕，只微微掀開眼皮看了一眼，瞧着聞衍絕美的側臉，嘴角勾了勾。
“我總算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了。”
她喟嘆了聲。
前世的五年時間裏，她唯一好奇的事情便是這人長成什麼樣子。
她瞪了無數次眼睛都沒能看清，直到最後不得不放棄。
“沒讓人失望。”
她又呢喃了句，雙眸已經合上，小手卻攀附着他肩膀，繞過脖頸，將整個人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