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您多心了。”那奴才急忙道。
“你留下還有何事?”以往的奴才,膳食送到門口便立刻走,誰也不得多說一句話,而今天這人……卻遲遲不曾離去,莫非……
楚蓁直覺有蹊蹺,便走上前去,道,“你是何人?”
那太監擡起頭,臉上竟有兩行清淚,他哭着道,“奴才順才,曾受過殿下恩惠,如今見殿下如此,不禁悲從中來。”
楚蓁苦笑,道,“我倒記起你來了。這一年多來,人人落井下石,倒是你還肯表一份心意,只是,今時今日,這般光景,我也沒有什麼東西可賞你的了。”
“奴才不要賞賜,奴才只是,爲殿下不公啊。”那順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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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之中,向來只有成敗,哪裏來的不公。”楚蓁面上一抹清冷的苦澀,道。
“可是……”
楚蓁目光落在這吞吞吐吐的太監身上,直覺今晚有不尋常之事,便開口問道,“誰派你來的,有話說吧。”
“沒人派奴才來,奴才只是剛好被派了過來送膳食,看到殿下如此,爲殿下不值啊。當初,太子殿下和九殿下同在一條船上,殿下被廢的時候,九殿下也受到了一些牽連。可如今,九殿下重得皇恩,受到皇上重用,良妃也已晉升爲貴妃,可九殿下卻從不曾在皇上面前爲太子殿下籌謀,只有皇后娘娘左右奔走,奴才心裏實在……實在是……”
楚蓁心頭一怔,問道,“你說良妃晉升貴妃,九殿下受到皇上器重。”
“正是,而且奴才還聽聞,皇上欲立九殿下爲儲君呢,奴才擔心九殿下若被立爲儲君,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太子殿下。”順才憂心忡忡地道。
楚蓁的眉頭慢慢皺起,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莫要再亂說話了。”
“是。”那順才躬身退出殿外,一抹臉上的眼淚,臉上露出一抹冷淡的表情。走至拐彎處,一個侍衛攔住了去路,問道:
“如何?”
“奴才按照吩咐說了九殿下之事,看那廢太子妃受了觸動,必會在廢太子跟前吹枕邊風的。”順才說道。
“辦得好,這是上頭賞你的。”那侍衛將一錠銀子放入順才的手中,順才頓時眼前發亮,領了賞銀匆匆走了。
楚蓁坐在地上,久久地看着面前的膳食和這一壺酒,那寡白的臉上閃過一重一重的思緒,她突然起身,重新快步返回廢太子處,匆匆將門退開,跪在鳳明的面前,拿起手中的酒,往他的頭上倒了下去。
“啊……”鳳明大叫一聲,坐直了身子,一把抹去眼前的酒,驚訝地望着面前的廢太子妃,怒氣衝衝地道,“楚蓁!你這是爲何?如今我爛命一條,連你也要欺我?”
楚蓁雙膝一曲,跪於地上,道,“殿下,蓁兒澆醒你,是爲保命啊。”
“你突然胡言亂語什麼?”鳳明抹去一臉的酒,怒道。
“殿下可知如今外頭是什麼光景?”楚蓁問道。
鳳明看着面前蕭瑟的景觀,又看着穿着素衣的太子妃,再看看看困窘潦倒的自己,道,“外頭什麼光景又與我何干,我不過是廢人一個,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這長久暗無天日的生活,和父皇說翻臉就翻臉的事實,已經磨滅了這個昔日太子的鬥志了。
“殿下,蓁兒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了,我們之前的三個孩子全被貶爲庶民,我實在不忍這孩子生出來後就被迫與我骨肉分離,不忍他一出世就變成一個庶民啊。”楚蓁跪於地上,痛哭流涕道。
“你又有身孕了?”鳳明看着她的肚子,問道。
“是!”楚蓁點頭,道,“殿下,如今九殿下正得皇寵,良妃晉升爲貴妃,聽說皇上還打算立他爲新太子,往日你們是同盟,可今日他卻不曾爲殿下圖謀,殿下,不如我們自己放手一搏吧。”楚蓁也非等閒之輩,是個會圖謀計算的人。
鳳明緊縮眉頭,目光中閃過一抹沉思,“雲崢富貴,已相忘?”
“殿下!九殿下不可靠啊!”楚蓁跪於地上,疾呼道。
“只是,如今我已被廢,除了漫長的等待,又有何法子。”鳳明無奈。
“殿下,你敢嗎?”楚蓁直起身子,緊緊看着自己的夫君,問道。
“蓁兒莫非有良策?”鳳明問道。
“殿下,反正將來勉不了一死,如此苟且度日,不如放手一搏,今天又是太后壽辰,必不會開殺戒,再者,看在我腹中胎兒的份上,想必皇上也會寬恕的。”楚蓁的眸間閃爍着火焰,她本有壯志雄心,又怎會甘願一輩子屈居於此,一日一日地數着日子,等着死亡的降臨?
“……”鳳明不語,他站起身來,走到書房外面,擡頭看向院中那棵高大的梧桐樹,樹梢上一輪圓月,天空中孔明燈升起來了,歡歌笑語,不時傳來。
楚蓁跟在他的身後,袖中拳頭緊緊握起,她在等,等着鳳明的覺醒!
突然,鳳明走到那棵樹下,攀住樹幹,用力地爬了上去,一直爬到樹幹上。
楚蓁見狀,臉上露出了笑容,眼中卻含着熱淚,她一咬牙,抽出頭上的髮簪,擼起袖子,狠下心,在手臂上滑下了三道深深的痕跡,鮮血汩汩而出,她跪在地上,對樹上的鳳明說道:
“殿下,蓁兒與你生死同穴!”
*
皇極殿。
太后年事已高,便由安國公主陪同,先回壽寧宮歇息了,殿中的舞姬正在跳着異族的舞蹈,皇帝的目光不經落在了領舞那名女子的身上,那人身子窈窕,面若桃花,遇到皇帝的目光便低頭嫣然一笑。
皇后見了,脣角露出一抹習以爲常的冷笑,她扭頭,對一旁的的宮女雪麗道,“宴會結束後,將領舞的女子帶到長春宮來。”
“是。”雪麗明白,皇上看上的女子,娘娘便第一時間領過去調教,仔細檢查過後,再送到皇上的帳內去。
而連似月的目光卻不由地落在了在九殿下生母良貴妃跟前伺候的那個宮女的身上,不知爲何,這位宮女給她幾分熟悉的感覺,似乎是在哪裏見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