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怎麼可以喫兔兔
這一場狂風,吹得白晝變黑夜,吹得整座臨安內城都如世界末日一般。
但也很快就平息了,太陽又從雲裏露出頭來,狂風突然而起又驟然而停,天空飄起輕雪,落在地面,很快就積起薄薄一層。
許多人抱着頭蹲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有人在大喊救命,甚至還有人大喊妖怪來了。
可是並沒有什麼妖怪,也沒有任何威脅生命的景象出現。只是突然颳了一陣風,吹亂了人們的衣裳和頭髮,吹起了地上的灰塵石土。人們也就是看着狼狽一點,又受了些驚訝,實際上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可是俞府大門上的封條被吹下來了,大門也被吹開了,官差們聽到裏面傳來陣陣驚叫聲,趕緊就要衝進去查看。可還不等他們往裏衝呢,裏面的人已經快了一步先衝出來,力氣大得一下就把兩名官差撞倒在地。
他們這才聽明白裏面的人驚叫的竟是:“瘋了!他們都瘋了!全都瘋了!”
的確全都瘋了,人們看到俞老爺帶着俞小蝶的娘一起跑了出來,那俞小蝶也隨後跟上。他們不是逃跑,只是想要給自己的訴說尋找更多的聽衆。三人就像在佛祖面前闡述罪行一樣,每走一步就說一件自己幹過的虧心事,每走一條街就講述一個自己殺過的無辜人。
官差起初是想攔着的,可這念頭剛打起來就被壓了回去。
不能攔,沒有任何理由攔,俞家人發了瘋自己招認罪行,這是多好的事兒啊!也省得再上公堂對質了,更省得府尹大人找證據了,這一條條一項項自己都說清楚了多好。等都說完了他們就把人一拿,直接抓回去畫押,該關關,該殺殺,乾脆利落,誰也不耽誤誰。
倒是有一件事情比跑出去的俞家人更重要,那就是夜四小姐。夜四小姐可還在府裏呢,俞家這羣瘋子可別在發瘋之下再幹出點兒傷人的事來,那他們可沒法交差啊!
於是二人連滾帶爬地進了俞府,把整個前院兒都翻遍了,卻連夜溫言的影子都沒看着。
俞家有個膽小的庶女一邊哭一邊說:“夜四小姐化成一股白煙飛走了!剛纔那陣狂風就是夜四小姐刮起來的,夜四小姐也是鬼呀!太可怕了!嗚——”
官差衝過去就打了她一巴掌,“把嘴給我閉上!哪來的鬼?這世上要真有鬼,也是在你們俞家人的心裏住着呢!行了,老實在府裏待着,再聽到你們扯一句沒用的,就叫人把你們的嘴全都給縫起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夜四小姐也你能議論的?”俞家人不敢吱聲了,那個庶女就只顧着哭和害怕,卻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府門再次關了起來,封條不知道被吹哪去了,兩位官差乾脆跟別人家借了筆墨,直接把一個大大的“封”字寫在俞府大門上,然後由其中一人回到衙門彙報情況,順便再派人打聽夜溫言到底去了哪裏。
俞家一家三口一路從烏潛巷走到了順天大街,又從順天大街走向了城南城北。他們用了一個下午的工夫,把整座臨安內城每一個角落走了個遍,甚至還到宮門口那條街去逛了一下。
俞老爺講自己如何藉助刑部主事之職,收人錢財更改薄冊。講自己跟商人合謀,私販官鹽。講自己家裏有很多錢卻不敢張揚着花,怕官府注意到他從而追查。也講如何寵妾滅妻,講他拼了命的打壓正妻和嫡女,還爲了擡高小妾和庶女的身份,讓庶女故意向夜飛玉投懷送抱,好藉此訛上夜飛玉,讓他把兩個女兒都娶進一品將軍府。小妾也講自己之罪,她講的多是後宅,比如說她入府這些年,給大夫人下過幾次藥,害大夫人小產一次,害大小姐掉水裏兩次。苛扣過大小姐的例銀,讓自己的女兒搶過大小姐的衣裳。還講她殺過很多個婢女,有一些是因爲向着大夫人說話,有一些是知道她太多事情,還有一些單純就是看着不順眼。
一條條人命官司聽得人們觸目驚心,卻都沒有庶小姐俞小蝶的講述更加精彩生動。
俞小蝶先說的是她勾搭外城有錢公子的事,因爲她姨娘說她是庶女,將來可嫁不了高門,不如就巴上一個外城有錢人家,將來得不到權好歹也能得着錢。
她說外城的有錢公子以能娶到內城女子爲榮,所以也不在乎是嫡出還是庶女,一釣就上勾了。她爲了留住那公子的心,主動投懷送抱,百般示好,除了新婚洞房那最後一步之外,其餘能奉獻的她都奉獻了,讓那公子佔盡了便宜。當然,公子也沒少給她好處,銀票,首飾,要什麼給什麼,還跟家裏說好了就要到俞府來提親,備的聘禮也是十分豐厚,更是許了她將來做正室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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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前幾日,父親母親又給她出主意,說讓她去勾飲夜飛玉,將來嫁進夜府。還說想辦法把俞璇璣擠下去,她自己來做正室。
她太想嫁到將軍府去了,於是就設計了一出落水的戲碼,那個丫鬟也是她派去請夜飛玉的,只等夜飛玉一現身,直接就往人家懷裏撲。
什麼衣衫不整啊,夜飛玉根本就沒動手,都是她自己往下扯的。夜飛玉根本從頭到尾都沒碰她一下,是她自己對夜飛玉上下其手,是她佔了夜飛玉的便宜。
除此之外,她手上也有人命,她殺過她爹後納的一個小妾。就因爲那小妾年輕貌美,把她姨娘給比下去了,所以她就設計害死了那個小妾,以及那小妾剛出生、還不滿半歲的孩子。這一下午可是把人們都累壞了也樂壞了,不管是內城的人,還是外城來做工的工匠,所有人都放下手裏的活,乾脆什麼也不幹了,就跟着這仨人滿街走。東南西北中一趟走下來,就把俞家的事兒給聽了個完完整整,甚至都能編出一套書來了。
外城工匠不由得感嘆,只道內城區區六品官就能有這麼大的陣仗,那些一二三品的大員,家裏得是什麼樣啊?這也太嚇人了。果然還是分了內外兩城的好,大家各過各的,誰也別惦記誰,他們家的姑娘打死都不能嫁到內城官邸來,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終於,俞家人說完了,官差上前來把他們都押送到臨安府。
因爲三人手裏都有命案,而且還都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連審都不用審,直接由府丞寫好了證供給他三人畫押,定下了三日後午時問斬。
直到這一刻,三人方纔清醒過來,當時就嚇得暈了過去。
彼時,夜溫言正趴在塵王新府的屋頂上,手裏拿着一只封昭蓮給她的兔腿,左看右看,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麼下口。
另一條腿在封昭蓮手裏,歸月郡主吧唧吧唧喫得正香,還時不時停下來鄙視她:“堂堂北齊,地廣物博,你該不會連兔腿都沒喫過吧?需要我教你怎麼喫?”
夜溫言搖頭:“不需要你教,我知道該用嘴喫,可問題是我下不去這個嘴。這要是只雞腿,可能我比你喫得還快,畢竟我是真餓了。但問題它是兔子,你還給我描述了一下它活着的時候有多可愛,皮毛純白,耳朵是淡淡的粉色。這怎麼喫?”
“該怎麼喫就怎麼喫唄!”封昭蓮一點兒心理壓力都沒有,“阿言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它活着的時候再怎麼可愛,熟了之後都只是美味可口的食物。就像稻子,長在地裏的時候也挺可愛的啊,熟了之後還不就是大米白飯。”
“……”這特麼稻子跟兔子能一樣麼?她堅決下不了這個口,把手裏的兔腿塞回給封昭蓮,“你自己喫吧,我真不行。要不你去給我找點兒別的喫食,雞鴨豬牛羊,什麼都行。”
封昭蓮:“今天早上府裏廚子弄來了一只捲毛的小綿羊,才幾個月大,我親自給它洗的澡,咩咩叫的好玩兒極了。你要是喜歡喫羊肉,我現在就去把它給宰了,你說是烤還是燉?”
夜溫言:“……有素的嗎?”
“炒兩個小菜?”封昭蓮喫完了一只兔腿,嗖地一下把骨頭扔到下方大樹底下,開始對付另一只。“我不會做素菜,要不我把廚子叫起來現給你炒?可是那樣動靜會不會太大了?廚子知道你來了不怕,萬一讓權青畫那傢伙知道,你倆可別再打起來。”
她不解,“你又烤羊又燉羊的,就不怕把權青畫給折騰起來?”“不怕啊!他知道我愛喫葷的,所以就算驚動了他,他也只會以爲是我自己想喫。但炒素菜就不一樣了,我一個肉食動物,突然大半夜的要起來喫素,他不懷疑纔怪。”
夜溫言點點頭,“罷了,那我就餓着吧,可千萬別驚動了四殿下。他現在恨我入骨,我覺着我至少得有半年不能在他面前出現,否則他一定會整死我。”
“那就低調一些吧,少招惹他。”封昭蓮說,“阿言,往後這塵王府你少來,權青畫那個人喜怒無常,性子陰冷陰冷的,沒人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而且他心裏藏了事情,似乎對他很重要,是他鑽不出來的牛角尖,所以你儘量少跟他打交道。阿言,我就要回歸月去了,還真有點兒放心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