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問題還不小。
她一言不發的跟他走出了檢驗科，再又走出醫院側門，直到上了車，蘇橙再也忍不住了，“你說，我聽着。”
陸景陽再把那三份報告看了一遍，直接遞給了蘇橙，“你先自己看一下。”
車子緩緩駛出了研究所大門。
蘇橙看了陸景陽一眼，就接過報告單，看見那些複雜的數字，和左側數字代表着的專業術語，搖搖頭，“我看不懂。”
陸景陽知道她看不懂，提醒了一句，“看不懂術語，但那些箭頭和參考範圍你總看得懂吧？”
蘇橙心裏猛然又沉了一下，看着幾乎每張報告單上的十幾個數值，她的結果幾乎都不在參考範圍內，有些甚至超出或者低於正常值上下限幾十倍，饒是她再不懂醫，結合陸景陽現在的表情，也知道問題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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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吸，就擡眼看了過去，“什麼意思，你可以直說，寶寶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雖然她一路上已經給了自己很多心理暗示，千萬要沉住氣，要冷靜，但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好難過，感覺天都要塌了。
陸景陽看着她一瞬蒼白的臉色，眼睛裏凝聚起大片的水光，卻隱忍着沒有哭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這結果恐怕和孩子沒關係，是你身體本來的問題。”
這話把蘇橙說懵了，就這麼愣愣的看着陸景陽，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我身體本來的問題？”
什麼叫，她身體本來的問題？
陸景陽點頭，從她手上拿過其中一張報告單，指着單子上某個地方，“這幾個指標代表器官負荷指數，你的結果比正常人高了幾十倍，平時你就沒覺得自己哪裏不舒服？”
蘇橙更懵了，她平時哪裏有什麼不舒服？
陸易深和於嫂把她照顧的這麼好，她都用不着幹活，連勞累的機會都沒有，能有什麼不舒服。
只不過經常覺得乏力就是了。
“什麼是器官負荷指數？”她問。
陸景陽道，“就是人體內，監測各個器官正常運轉下的負荷程度，是爲了評估病人的用藥方案以及提供術後用藥指導，避免發生肝腎衰竭此類後果。”
他說的很簡潔，蘇橙只聽懂一半，還沒消化完他的意思，陸景陽又問，“但你的負荷指數這麼高，這肯定不對勁，你是不是在吃什麼肝腎副作用很大的藥？”
蘇橙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會吃這種藥，想也不想就搖頭，“沒有，我吃藥做什麼？你七叔連我吃冰淇淋都管着，怎麼可能會讓我隨便吃藥。”
陸景陽皺了皺眉，想想也是，那他就更想不通了。
蘇橙見他只說了這一個問題，也不知道這器官負荷指數高這麼多到底是嚴重還是不嚴重，但她也知道女人懷孕的時候，身體的器官負荷只會更大。
“所以，現在這個結果對寶寶有影響嗎？”
她到現在還只是在擔心寶寶，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結果於她而言……
陸景陽嘆息了一聲，“對寶寶的影響是其次，主要在於你，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
他頓了頓，可能想說的委婉一些，但發現不管怎麼組織語言，都還是繞不過那句話，最終煩躁的撓了撓頭。
“擔心什麼？”蘇橙聲音很冷靜，“你儘管說，只要能讓我把寶寶生下來，什麼樣的結果我都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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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還是一雙，哪怕讓她捨棄性命，她也要把他們生下來的。
陸景陽仰天長嘆，在心裏雜七雜八的組織一番，又抓了抓腦袋上的幾根毛，纔開腔，“蘇橙，我這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以你的身體狀況，這兩個孩子，現在來的不是時候。”
蘇橙身體一顫，臉色瞬間煞白煞白。
他話說的算是委婉，但意思卻也再明白不過。
窗外濃烈的日光透過菸灰色的車窗膜照進來，映在她線條清晰的半邊側臉，讓她本就雪白的肌膚看上去近乎透明，也幾乎看不出一絲血色。
“什麼叫來的不是時候，他們來都來了，不是時候又怎樣？”蘇橙咬着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顫抖，“陸景陽，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要我放棄他們吧？”
陸景陽低着頭，沉默着。
他確實是這個意思。
他先前並不清楚蘇橙的身體狀況這麼糟糕，如果他知道，他肯定會早點勸她別想着要孩子。
陸景陽這時候才終於明白，爲什麼七叔要拿八珍湯來騙蘇橙。
不想讓她懷孕，又捨不得打破她心裏那點希望，就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來哄着。
可七叔既然知道蘇橙的身體情況，又爲什麼要讓她懷孕？
這丫頭到底得了什麼病？嚴重到居然要讓七叔費盡心思瞞着她。
蘇橙看懂了陸景陽的沉默，她溫溫涼涼的笑了一聲，小手無力的撐在座椅上，穩着呼吸，闔上雙眼，平復着胸腔裏一瞬掀起的驚濤駭浪。
車廂裏，是安靜到了詭異的死寂。
車子已經開進了市中心。
蘇橙垂着雙眸，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她的長髮有些凌亂的散在身前，一張柔美素淨的小臉隱在額發篩下來的陰影裏，忽明忽暗的光影，將她嬌小的身子渲染的愈發孱弱，楚楚可憐。
半晌，她動了動乾涸的脣，乾淨精緻的小臉揚起來，看向同樣沉默着的陸景陽，“你要我放棄他們，你覺得有可能？”
陸景陽很認真的看着她，語氣很鄭重，“蘇橙，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如果連七叔都沒有告訴過你，你身體是有問題的，以我的猜測，要麼治好你這件事在七叔心裏輕而易舉就能辦到，要麼，就是已經困難到了連他也束手無策的地步。”
他指着蘇橙手裏那第二張十幾個箭頭的報告單，“從你的生化結果來看，我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
蘇橙腦海裏嗡的一聲，就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甚至毫不誇張的說，在這一秒，她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清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