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顧輕舟的脖子還是很疼,被指甲抓破了皮。
她自己對着鏡子,再塗了一遍藥酒。
藥酒是深紫色的,她的肌膚是雪白的,一對比就更加明顯。
顧輕舟和顏洛水去上學時,表姐還沒有醒。
四月時節,校服領口不算特別高,顧輕舟從下巴到脖子上,五條血痕已經腫得老高,擦着藥酒格外明顯。
一條條的,分外清晰。
“這是被什麼抓的?”
“你家養貓了?”
“瞧着像是被指甲抓的,輕舟你跟誰打架了?”
那羣女孩子嘰嘰咋咋圍着顧輕舟,說個不停。
顧輕舟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她尷尬咳了咳:“小意外而已。”
上課的時候,學監密斯林也瞧見了。
密斯林細心,把顧輕舟叫到了辦公室,問她:“是不是和誰鬧了矛盾?若是學校裏的事,告訴我,我會幫你主持公道。”
顧輕舟成了理事密斯朱的恩人,學監就下意識巴結她。這點小事,若是從前的話,密斯林是不會過問的。
“不是,我沒有和誰鬧矛盾。”顧輕舟連忙道,“是家裏的事。”
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密斯林心想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就不好多管了。
放學時,顧輕舟和顏洛水說好,再去顏家看錶姐,車子走到半路,突然身後有汽車按喇叭,按得很響。
顧輕舟微訝,從後窗望過去,不遠處有輛汽車跟着她們,好像是司行霈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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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顧輕舟道。
她莫名有點緊張,怕司行霈擔心,更怕他生氣。
司機就把車子靠邊停了,顧輕舟下了車。
後面的車子追上來,果然見司行霈推開車門,鋥亮的軍靴落地,闊步走過來。
“少帥。”顏洛水也下車了,心虛對司行霈道。
司行霈道:“你先回家吧,我和輕舟有點事說。”
顏洛水低頭,對顧輕舟受傷的事更心虛內疚:“那我先走了。”
顧輕舟就上了司行霈的汽車。
司行霈把她拉到路燈之下,仔細看了看她的傷口。
今天傷得這麼嚴重,跟着顧輕舟的副官怕擔責任,如實稟告了司行霈,司行霈特意過來找她。
“疼不疼?”司行霈眼底涌動着痛色,心疼極了。
他呼吸有點不順。
其實還有點疼。
顧輕舟不想司行霈遷怒其他人,說:“已經沒事,小傷而已。洛水替我塗了藥水,看上去很可怕,其實就是皮外傷。”
“怎麼弄的?”司行霈壓低了聲音,似噙了雷霆之怒,“和顏洛水打架?”
“我們能那麼幼稚嗎?”顧輕舟笑。
上了汽車,顧輕舟才慢慢道來。
當時她站在最外邊,顏太太不及她身手靈活,她不衝過去,譚文秀就要跳下二樓,顧輕舟義無反顧。
“……我們還討伐她的未婚夫,轉眼就發現,其實生病的人真是她,都嚇到了。”顧輕舟道。
司行霈調轉了車頭:“回家!”
顧輕舟細細打量他的神情,道:“我想去顏家瞧瞧…….”
“嶽城有的是醫生,內科外科精神科,什麼醫生都有。有病去看病,不需要你充大頭。”司行霈冷漠。
傷了顧輕舟,哪怕是無意,司行霈心中都存了一股子怒焰。
顧輕舟不說話。
估摸着他的氣消了點,顧輕舟才慢騰騰開口:“我想去看看。”
司行霈低喝:“不許去!”
顧輕舟低垂了眼簾,修長羽睫覆蓋住清湛的眼眸,安靜端坐,身上泛出絲絲的冷氣。
她不高興了,甚至有點委屈。
“我給你的刀,還在包裏嗎?”片刻之後,司行霈問她。
上次遇事,她立馬知曉用刀捅傷那個水匪的手,司行霈很讚賞她的勇敢和自保。
“還在。”顧輕舟回答,聲音清清冷冷的,不看他。
“若是那個瘋婆子再撓你,你用刀把她的爪子砍了,能做到嗎?”司行霈嚴肅道。
顧輕舟忍不住笑了。
她哪有那麼血腥暴戾?
“她不是瘋婆子。”顧輕舟笑着反駁,“我吃了一次虧,下次就知道了,不會讓她傷了我。”
顧輕舟對顏洛水的表姐沒什麼感情,這也是人之常情,她才認識譚文秀,好感惡感都沒有,說顧輕舟很擔心她的病,那是假的。
顧輕舟對她的病只是五分關心,五分好奇。
遇到了新的病例,顧輕舟對醫學的追求,總是逼迫她想去了解。
她知曉司行霈是關心她,雖然她有點接受不了他的霸道。
“我就是去看看…….”顧輕舟知曉司行霈喫軟不喫硬,就放軟了聲音,有點撒嬌般道,“讓我去吧,少帥,你是好人!”
“我怎麼成了好人,我不是最壞的壞蛋嗎?”司行霈看不慣
她的小狗腿樣兒,斜睨着用話戳她。
顧輕舟忍不住笑起來:“你當然是好人了!司行霈,你最好了,我以後不罵你了,行嗎?”
她一笑,司行霈也笑了,空出一只手摸她的腦袋。
“傻丫頭!”司行霈嘆氣,“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在顏公館附近,司行霈停下車子,先把顧輕舟抱過來親吻了一下,然後纔開車去了顏家。
他到大門口就停下來,幫顧輕舟按響了門鈴之後,司行霈眼瞧着傭人跑過來開門,他就先走了。
他今天還有點事。
司行霈離開之後,壓根兒沒有注意到,顏公館前樓的書房門口,站着一個人。
是司慕。
司慕看到了顧輕舟進來,卻對送她來的車子沒有留心。
他只是看到了顧輕舟。
路燈的光芒葳蕤,顧輕舟踩着小路往裏走時,瞧見一個修長身影,立在迴廊的臺階上,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揹着光,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閒閒站立着,自有風度。
顧輕舟擡眸,看清楚是司慕,微微喫驚:“少帥,你怎麼在這裏?”
夜風徐徐,她說話的時候,皓腕微擡,輕輕攏了下被風吹到眼前的頭髮,撩到耳朵後面,露出潔白如玉的小臉。
司慕便覺得她的眼睛很明亮,像夜空裏的兩輪冰魄,直直照耀着人心。
“來給總參謀長送份文件,聽說文秀姐回來了,過來瞧瞧。”司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