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時青雪來到壽安堂的時候,莫淑君正在自己房間裏悠閒品茶。
“青雪給祖母請安。”時青雪躬身請安,禮貌卻疏離。
莫淑君涼涼地瞥了她一眼,冷哼:“你來做什麼?”
兩人早已經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很久了,雖然還維持着表面的平和,但現在這種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根本沒必要多餘的僞裝。
時青雪自然也是這麼想的,她對莫淑君的冷淡態度一點都不在意。
聳聳肩,笑道:“青雪那麼晚來打擾,自然是有要事需要跟祖母好好談談。”
“沒規矩的東西,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嗎?還來打擾本宮休息,真是本宮平日裏太慣縱你們了!”莫淑君突然發難,彷彿時青雪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宗大罪。
時青雪微微挑眉,看了莫淑君一會兒,淡淡笑開了,“既然祖母需要休息,那青雪就不打擾了。”
說罷,甚至連辯解都沒有就轉身要離去,彷彿她主要是來給莫淑君請安的,所以別的事情都無關緊要了。
等時青雪都走到門口了,她纔像是忽然想起某件事,停下腳步,回頭對莫淑君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祖母都已經把丫鬟冷顏送到了東苑,那以後冷顏犯了什麼事,也就都交由東苑處置,青雪不會再爲此麻煩祖母您的了!”
“等等!”
莫淑君一聽是冷顏的事兒,心裏咯噔一下,脫口叫住了時青雪。
時青雪像是完全沒有看出莫淑君的着急點,反而慢悠悠地繼續說道:“祖母您放心,就算冷顏真的有罪,也不會責難到您身上的。”
“她做了什麼?”莫淑君哪裏聽不出時青雪這是要處置冷顏的意思,當即喝問。
雖然她一點都不關心冷顏的死活,但是現在冷顏懷了時俊才的孩子。這個孩子很有可能坐上第三代時國公的位置,莫淑君還不能讓冷顏現在就出事。
更何況,大房的不虞矛盾,對他們反而是個機會。
莫淑君絕對不會讓大房的人那麼輕易就把冷顏趕走的!
時青雪沒有掩藏情緒,直接在莫淑君面前露出一個稍嫌冷淡的笑容,哼道:“冷顏不忠不潔,還沒有嫁給父親,就與人珠胎暗結,這樣的踐女人,我如何能夠繞得了她?”
她說到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要將冷顏抽筋扒皮的氣憤。
莫淑君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一時不知道該爲冷顏未婚懷孕的事情敗露而擔憂,還是驚恐時青雪他們竟然那麼快就得知真相。
而且時青雪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是不會放過冷顏的。
“這……”莫淑君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一方面,就算冷顏的情況已經被東苑的人知道了,她還是想保下冷顏肚子裏的孩子——那可是時俊才的骨肉,多一個活在這個世上總是多一分希望;另一方面,她也有點懷疑時青雪的話,對方會不會詐她的呢?
正當莫淑君面露猶豫之時,時青雪再次緩緩說道:“祖母不必懷疑,青雪方纔已經請來秦大夫和沈神醫查明真相,冷顏確實懷孕,而且她自己也已經承認,並寫下了罪己書。”
“不可能!”
莫淑君驚聲怪叫了一句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但她臉上的驚訝並沒有因此褪去。
她根本就不相信冷顏會讓大夫檢查,甚至還承認自己懷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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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時青雪微微一笑,反問:“祖母說不可能,是認爲冷顏根本沒有懷孕,還是說她不可能承認自己的罪行?”
莫淑君想說兩個都不可能,但是她從青雪自信從容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來,時青雪這回絕對不是故意套話的,肯定已經掌握了某些罪證。
想到這裏,莫淑君又把到嘴的反駁嚥了回去,心中一番考量,立即就做出了取捨。
她也換上了一張滿是氣憤的神情,對着青雪怒道:“這個冷顏實在太不像話了!虧得本宮那麼信任看好她,甚至將她許配給你爹爹,就算是做個妾也絕對虧不了她!
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自愛,與野男人私通不說,還珠胎暗結,想把這事兒賴在你爹頭上!如此膽大妄爲,本宮定然饒不了她!”
莫淑君一番義正言辭,臉上正直憤慨,彷彿冷顏做出這種醜事她一點都不知情,也從不曾參與其中。
然而時青雪只是平靜地看着她,眼中的沉靜帶着看穿一切的淡定。
讓說謊的人直覺後背生涼,再要把自己吹得天花亂墜也是不能了。
莫淑君握握拳頭,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才說:“對了,冷顏那個刁奴呢?她在哪裏?你把她交出來,本宮這就幫你們收拾她。”
時青雪不忍不熱地回道:“祖母都已經把人送進東苑,這點處置下人的小事就不勞煩您老人家出馬了!”
“還是需要的,畢竟她是本宮養出來的人,本宮定然要給你們一個交代。”莫淑君難得放緩語氣,極力爭取懲罰冷顏的差事,熱心的像是真有那麼回事一樣。
莫淑君見時青雪不願意回答,又問:“冷顏現在人在哪裏?是不是還和你父親在一起?他們有沒有……”洞房?
莫淑君意識到這些話不應該跟個未成年的娘子說,又悻悻地閉上嘴,璦昧的看向時青雪。
時青雪只做看不見,輕描淡寫地應道:“這種不要臉的女人,自然不可能留在東苑,我已經將她處置掉了。”
“放肆!”莫淑君逮到機會就連忙大聲呵斥一句,矛頭直指時青雪,“你這丫頭如何能夠這般莽撞行事!冷顏雖然只是一介丫鬟,還犯了錯,但你只是府中的一個娘子,平時打罵下人本宮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去,如今你竟然還敢害人性命,這是想要時家的名聲都被你敗光了嗎?”
莫淑君越說越激動,老眼散發着閃爍光芒,彷彿已經看到自己揪着冷顏的事情不放,又可以把罪過全部推給時青雪,然後……混淆視聽。
只是時青雪是那麼容易被她糊弄到的嗎?
她也十分沉得住氣,愣是等莫淑君噼裏啪啦說了一大串,才緩緩說道:“祖母勿要激動,青雪何時說過已經把冷顏弄死了?”
“……”
莫淑君一噎,看向時青雪神情平靜的小臉,才明白過來,對方剛纔纔是真正套她的話呢!
大長公主何曾被人這般當面戲耍過,當即氣得將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強硬要求:“既然你沒有冷顏弄死,那你就……”
“祖母稍安勿躁,青雪可還要靠着她找到胎兒的生父,那個與人私通的野男人究竟是誰呢?”時青雪再次搶在莫淑君要人之前開口,又把莫淑君弄得又驚又駭。
莫淑君忍不住心虛地轉過臉,強自鎮定,半晌,才輕咳了聲,正兒八經地開口:“本宮只是氣憤冷顏揹着本宮作出這等不三不四、丟人的事兒,又不是要阻止你查找真相。”
時青雪連忙點頭應了:“可不是呢!祖母自然也是心疼父親的,不願意父親因此無辜遭到牽連,白白受委屈了。
好在冷顏在事情敗露之後,主動供出了那個野男人是誰,並自動認罪,所以我打算把人壓到官府去,一切就交由官府定奪,您看如何?”
莫淑君想也不想,就厲聲反駁:“不可!”
說完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又過激了,連忙放緩語氣,故作和藹地拉過時青雪的手,兩人走到裏屋才坐下。
莫淑君又解釋,“你這孩子,就是那麼愛較真!再說了,僅僅憑藉幾個證人的證人證言,就貿然確認間夫的身份,終究太草率了一些。”
時青雪笑道,附和莫淑君的話,“祖母說得對,這件事關係很大,確實不能貿然認定,更何況冷顏指認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三叔的。”
“不可能!”
莫淑君驚恐大叫,更加激烈地說道:“肯定是冷顏亂說的!才兒就算再混,也絕對不可能欺凌自家大哥的妾室的。”
“正是如此。”時青雪出乎意料地並沒有反駁莫淑君說過的話,反而面帶笑容地繼續點頭,“青雪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冷顏已經將這一切事情都記錄在罪己書上,青雪雖然不信,但是有些事情卻不能不差,只有當真相大白,才能還三叔一個清白,您說是吧?”
莫淑君自然也知道是這麼一個道理,但是她做賊心虛,知道根本不能讓時青雪她們查下去。
一查就準壞事的!
“本宮覺得這件事如果真的大張旗鼓地查下去,不僅對才兒的名聲有損,肯定也關乎到咱們一大家子的名聲。本宮覺得還是……”莫淑君想要心事寧人,再次憑藉自己的身份將事情都壓下去。
時青雪卻非常速度地應了一句:“如果說名聲受損,那真正被傷得最深的人還是爹爹。現在既然連爹爹都不在意將此事公之於衆,想以此替自己討回一個公道。時青雪又怎麼捨得讓爹爹失望呢?您說是吧?”
“可……”
莫淑君不甘心,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時青雪又道:“如果真將事情查清楚,也算是還給三叔一個公道,這纔是重點。又或者祖母也不介意三叔因爲私通大哥妾室的罪名被外人責難嗎?”
“當然不是。”莫淑君應得很乾脆。
別說讓外人敗壞時俊才的名聲了,就算時青雪再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房間裏說這番話,她也是不樂意的。
莫淑君的眼睛轉了轉,一個惡毒的計策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