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蘇棠想起了自己的銀行卡,卡裡剛好有五萬元,是不久前唐世成轉來的生活費,卡裡的錢她一分都還沒有動過。只不過這張銀行卡現在還在她房間的抽屜裡,並沒有隨身攜帶,所以蘇棠對姜遲說,“我還有一些錢,可以補上不夠的。”
姜遲聞言挑了挑眉,輕笑道,“原來我家包子這麼有錢?”
蘇棠知道他並沒有當真,咬了下唇,輕聲地強調說,“姜遲,我真的有錢。”
姜遲這才收斂了之前帶著的笑意,他將雙手放到了蘇棠的肩膀上,看著她一字一句認真地說,“包子,這些事情不應該你來操心,你只要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夠了。”
“可是……”
蘇棠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她話都還沒有說完,姜遲就雙手插兜率先朝公交月臺走去,他邊走邊在口中說,“乖,你的錢就留著給自己花。”
蘇棠抿了抿唇,只能小跑著跟上了姜遲的腳步。
三人乘坐公車到了寧子安媽媽所在的醫院,在距離寧子安媽媽病房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姜遲就停下了腳步,將支票交給淩琅,然後囑咐他說,“你去吧,我現在這副樣子不適合過去。”
淩琅猶豫著拿過,忍不住說,“阿遲,不告訴他真相麼?他一直以為你是跟你父親拿錢,但其實你的錢也來得很不容易。”
姜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先別跟他說了,這是救命錢,你給他送過去吧。”
淩琅歎了一口氣,這才獨自一人朝病房走去。
蘇棠看著淩琅遠去的背影,心情沉重。剛才姜遲在生死臺上對決的一幕幕劃過她的腦海,她想到姜遲嘴角的血跡,他接過支票時的神情,突然,有一句話就這麼不受控制地一下子問了出來,“姜遲,為什麼你對三哥這麼好?”明明支付寧子安媽媽的醫療費,並不是姜遲的責任,更何況,他自己並沒有錢,就如淩琅所說的那樣,姜遲的錢也來得很不容易,為什麼他還要這麼大包大攬地一力承擔這些?
蘇棠是真的不懂。話已出口,此刻也已無法收回去,蘇棠就緊抿著唇,抬眸等著姜遲的回答。
姜遲一時沒有說話。
空氣中安靜在緩緩地流淌。
蘇棠咬了下唇,忍不住問道,“是因為他是你兄弟嗎?”
姜遲聞言挑了挑眉,之後才緩緩地搖了搖頭,“不完全是這樣。”
“那是因為什麼?”
姜遲的目光看向很遠的地方,就像是在追憶著什麼一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說,“因為看到他,就彷彿看到了曾經的我。”
蘇棠的心不由得一頓。
姜遲這時候已經側首看著蘇棠,他的眼眸深處浮現起深深地懷念,“因為曾經的我,就如同現在的他一般,看著自己最親近的人一點一點病重,卻無能為力。我親口與她告別,此生再也不能相見。但不同的是,我最親近的人,確實是無力回天,但子安的母親並不是這樣,只要有錢,他母親就還能治。我知道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所以,我想幫他。”
“是伯母嗎?”蘇棠艱難地問出了這句話。
“嗯。”
蘇棠這才想起來,她到姜家已經一個多月了,但是除了姜鷹,姜遲,以及兩位家政阿姨,她從來沒有見過任何女性。她一開始也疑惑過為什麼從來都沒有見過姜遲的母親,但是因為她覺得這個問題太過突兀,不是她該問的,所以一直都沒有問出來。
她沒有想到,姜遲的母親原來早早地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也許是這樣的時刻太過寧靜,也許是因為傾聽的人太過於溫暖美好,所以姜遲深埋在心底數年,就連最親的兄弟淩琅和寧子安都不知道的事情,姜遲就都很想一點一點地向蘇棠傾訴,毫無保留地告訴她。
“她……離開的那一天,我一直守在她身邊,直到她的身體一點一點冷去。但是他一直沒有來。我打了他無數個電話,但是直到最後,他都沒有趕回來。”姜遲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聲音緊繃,彷彿一根弦,一觸就會斷。
這句話雖然都以她他替代,但是蘇棠依舊聽懂了。姜遲母親離開的那一天,姜鷹並沒有趕到。所以這就是他們父子之間關係冷淡如冰的直接原因嗎?
蘇棠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姜遲,她只能輕輕地牽起姜遲的手,然後把他緊握在一起的手指一根一根輕柔地掰開,然後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
她的皮膚格外白皙細膩,但是姜遲的手膚色偏深,皮膚也比她的粗糙,明明兩只手的顏色差距那麼大,那麼明顯,但是此刻牽在一起卻格外的和諧。
蘇棠抬眸看著姜遲,聲音和軟地說,“伯母一定是一個非常溫柔,非常美好的人。”
姜遲輕輕地嗯了一聲。
“所以你也這麼好。”蘇棠語調格外認真地說。
姜遲聞言緩緩地勾起嘴角,情緒一下子回復了幾分,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突然說,“我帶你去看看她吧,這麼多年,除了我,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別人了。”
蘇棠聞言有些意外,不過她點了點頭,軟軟地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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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之前,姜遲突然想起來蘇棠臉上的傷已經很久沒有檢查了,他停下了腳步,轉頭問蘇棠,“我們去皮膚科看看你臉上傷口的復原狀況。”
蘇棠聞言連連搖頭,“不要。”
姜遲挑眉,“為什麼不要?”
蘇棠也不回答原因,就是說,“不要。”
姜遲將手放在蘇棠的頭上,語氣溫和,“別鬧,要是留疤了怎麼辦?”
“我不想你看見。”在蘇棠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這句話已經脫口而出。事實上,不僅僅是姜遲,任何人她都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傷口。
她看過自己臉上的傷,非常猙獰,一點都不好看。
姜遲一愣,接著低低地笑了起來,“那我站外面,不看。”
蘇棠聞言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了。她也想聽聽醫生的意見。雖然這裡的醫生比不上上次姜鷹推薦的陸醫生,但是他們的醫術也不會太差。到了皮膚科,姜遲果然如他所言那般待在外面,並沒有進去看蘇棠的傷口。在拆下紗布,跟醫生說明情況之後,醫生查看了蘇棠的傷口,語氣驚歎地說,“果然年輕,傷口恢復的不錯,等結的疤掉落,估計就會好了。”
“醫生,會留疤嗎?”蘇棠忍不住問道。
醫生斟酌了一下,搖了搖頭,“按照現在的恢復情況,不會留疤,放心吧,小姑娘。不過最近藥還是得繼續塗。換藥也得勤快。”
蘇棠點了點頭。然後重新上藥,換好紗布。走之前,她問了醫生大概還要多久才能徹底好,醫生給了她一個大致的時間,蘇棠聽到醫生的答案心頭微松,然後才走了出去。
姜遲一直等在外面,此時他正倚靠在牆上,一只手插袋,一只手隨意地轉著手機。看到蘇棠走過來,他緩緩地直起了身。
蘇棠走到姜遲跟前,軟軟地問,“姜遲,等久了吧。”
姜遲搖了搖頭,“沒有,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會復原的。”蘇棠的聲音裡不禁帶上了幾分喜悅。
姜遲勾起唇角,他的眼底全是清淺的笑意,“那就好。我家包子一定很好看,真想看到你不帶紗布的樣子。”
蘇棠抿了抿唇,忍不住問,“那如果留疤了呢?”
姜遲將手機放進自己的口袋,然後揉了揉蘇棠的腦袋,語氣溫和,“那也好看。”
兩人到墓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夜幕下的墓園有些滲人,蘇棠一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害怕?怕就牽緊我。”姜遲說完就朝蘇棠伸出了手。
蘇棠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姜遲的手乾淨又溫暖,絲絲縷縷的溫暖傳遞到了蘇棠的手上,彷彿一下子驅散了夜間的寒意,讓蘇棠整個人都變得安心起來。
兩人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
他們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來。
透過昏暗的燈光,蘇棠能看到墓碑上的照片裡是一個看上去非常溫柔的女人,女人的眉眼細緻,笑容溫暖,此刻,她正微笑地看著照片外面的世界。
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姜遲的母親。
“媽,我又來看你了。”姜遲的聲音,在這樣微涼的夜間聽上去格外的低沉,帶著深深的懷念。
蘇棠一時沒有說話,接著,她聽到姜遲在一旁介紹她,“媽,這是包子,我的四妹,我帶她來見見你。”
蘇棠馬上朝墓碑上的照片恭敬地說,“伯母,你好,我是蘇棠。”
姜遲聞言輕笑了一聲,接著介紹她說,“她很乖,很安靜,媽,如果你還活著,你也會像我一樣喜歡她的。”
姜遲眸帶懷念地看著照片上的女人,接著說,“包子她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樣軟綿綿的,但是作為大哥,我會保護她的。”
蘇棠聽到這句話,心頭一時有些震動。其實姜遲,粗中有細。平日裡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真實的他有一顆誠摯又溫暖的心。
但是很少有人能瞭解到真正的他。
蘇棠一直安靜地站在姜遲的身邊,聽他接著又和他媽媽說了好一些話,但是話裡話外,他都沒有提到過姜鷹,哪怕一個字,都沒有。他和他父親的關係,真的非常緊張。
蘇棠看得出來,姜遲很想念他的母親,此刻的他,收斂了平日裡所有的漫不經心,整個人都有幾分低落。
夜,漸漸地越發深沉。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姜遲和照片上的那個女人提出了告別,“媽,我和包子要回去了,我們下次再來見你。”
蘇棠也看著照片上的女人,輕聲告別道,“伯母,再見。”
兩人走下山的時候,姜遲依舊牢牢牽著蘇棠的手。
走到山下的時候,姜遲突然說,“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吧?”他盯著蘇棠,等她的一個答案。
蘇棠聽見自己回答他說,“嗯,只要你需要,我就會一直陪著你。”
直到你找到自己真命天女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