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詫異地看着靜荑,“姐姐剛纔不是還在自己的位置上作畫嗎?怎麼會不見的?”
可丫鬟靜荑着急得連話都解釋不清楚,她只好跟着對方去找時寶寧,卻見時寶寧正一臉頹然地坐在畫桌前,一雙眼睛通紅通紅,像是哭過一樣。
“姐姐,這是怎麼一回事?”時青雪看了一眼畫桌,上面只有用過的筆墨,不見畫作。
時寶寧看見青雪,蒼白的臉頓時激動起來,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抓住青雪的手,連忙說道:“方纔我一直在這裏作畫,就在一炷香以前,我剛把《情思》畫了出來,但我只是轉頭跟三娘她們閒聊了一會兒,《情思》就不見了,這可如何是好?”
“三姐她找你做什麼?”時青雪敏銳地捕捉到問題所在,直覺時寶瑾突然來找她大姐姐絕對是無事獻殷勤,非間即盜。
寶寧也知道她在想什麼,趕緊澄清:“你誤會了,三娘可沒有動我的畫。她只是不擅畫技,過來向我取取經,我想着姐妹之間應該互相幫助,便指點了她一會兒。
但從頭到尾她都只是看,並沒有動過我的畫,所以不會是她的!”
“這樣啊!”線索被掐斷,時青雪也沒有再懷疑下去,畢竟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小偷是誰?而是接下來要如何處理?
太后娘娘心心念念等着看時寶寧的‘本事’,這時候時寶寧卻突然去說她的畫不見了,好點的結果就是丟進臉面,可如果太后娘娘生氣了,要治時寶寧一個欺瞞之罪,那可就麻煩了。
“一開始我們以爲是一旁伺候的宮女收走了畫作忘了跟我們說,可方纔我們一問才知道,我的作品根本沒有交上去,並且太后娘娘身邊的常姑姑剛纔已經過來催了,說如果我們證據證明是別人拿了我的畫,太后娘娘是不會管這事兒的!”
時寶寧一邊說着,眸光徹底暗淡下來。
時青雪卻驚訝地揚高眉,詫異反問:“你把這事告訴了太后娘娘?”
“是啊!靜荑說畫作是在比試中遺失的,如果瞞着太后娘娘不好,而且我們力量微薄,還需要仰仗娘娘幫忙才能儘快找回我的畫。”時寶寧說得理所當然,可青雪聽了卻只想扶額。
如果凌瑞音不知道這事兒,那她們就算找不回時寶寧的畫,也能隨便找一幅畫交差;可她們倒早早地把事情捅到凌瑞音那裏。
她們現在就算想瞞也瞞不住了!
時青雪沒好氣地瞪了靜荑一眼:大姐姐鮮少參加宴會不懂得處理這些事也就罷了。靜荑可是莫淑君精挑細選出來的一等丫鬟,竟然不幫主子遮遮醜,反而還把事情給捅了出去。
真是氣死她了!
“青雪,我們要怎麼辦?”時寶寧看着時青雪陰晴不定的模樣,以爲這次真的沒戲,不由得懊惱:“沒辦法了嗎?”
時青雪重重地嘆了口氣,見到頹然低沉的時寶寧,她教訓的話反而說不出來了。
“靜荑,你現在去路口候着,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我們這裏。”她思索了一陣,果斷下令。
靜荑疑惑地歪了歪腦袋,“六娘這是何意?”
“你別管那麼多,叫你去你就乖乖去做便是了。”時青雪不想跟靜荑解釋太多,直接把人趕遠了,這纔開始實施她的計謀。
兩刻鐘後,最後一個貴女也交上了自己的畫作,但時國公的一雙女兒卻還躲在花屏後面,不知道在幹什麼?
凌瑞音這回並沒有叫皇后和柳貴妃作陪,而是一個人坐在屋內看着下人送上來的畫作。
又是乞巧又是七夕,貴女們畫的幾乎都是小女兒間嬉戲拜月的情景,間或有幾個大膽點的也有描寫了男女傾心相思,月下幽會的唯美畫面。
不是畫得不好,但一幅幅看下來,凌瑞音忍不住有些審美疲勞了。
她隨後將手中的畫作遞給一旁的常姑姑,問道:“阿常,你也來替哀家看看,這些畫作中,那幅比較好?”
常姑姑從小跟在凌瑞音身邊,猜到主子是無聊了,連忙上前接過畫作,認真地欣賞一番後,才垂眸恭敬地說:“奴婢書沒讀過幾本,哪裏懂得這些銀風賞月的。不過這些畫境都十分甜美,應是都不差的!”
凌瑞音哪裏能不知道常姑姑這是不願意得罪任何一位貴女,瞪了她一眼,笑罵:“你可真是越老越精明瞭,小時候哀家還能問出你七分真心,現在倒是藏得嚴嚴實實,連對哀家都不肯說實話了?”
“娘娘這可誤會我了!阿常哪裏是不肯說真話,只是這些畫作意境相仿,一時還真難分高低。”
“哎!”凌瑞音聞言又掃了眼攤開在桌上的一幅幅畫作,倒是贊同地點點頭,“確實如此。哀家方纔看了那麼久,也就你手上這幅《情思》稍微有點意思。
畫中女子一人靜坐院落獨奏《相思曲》,青絲飄散,隨着琴音飛至明月,似要藉此勾連遠方相思之人,意境悠遠,確是佳作。”
凌瑞音口中不無讚美言語,常姑姑卻一眼就看出她的不滿足,小心地問:“娘娘可是定好前三甲了?”
“秦氏五孃的《乞巧》雖中規中矩卻勝在構圖精妙,讓人忍不住對裏頭少女們的乞巧活動心生嚮往,當得探花之名;而時三娘這幅《對面相思》把小兒女間直爽追求愛情的神態舉止刻畫得入木三分,雖然大膽豪放卻也不失率性,可爲榜眼。”
爽快地定下第二第三名後,凌瑞音不由得停頓下來,久久沒有說下去。
常姑姑又試探着問:“陳氏大娘這次畫的《情思》確實出衆,娘娘可是要將其定爲魁首?”
凌瑞音沉銀片刻,不答反問:“阿常,你方纔可有將哀家的話告訴時氏大娘嗎?”
“都說了,而且聽宮女說,後來時六娘也去看了,還把其他人都叫離了畫桌,倒不知她們有什麼打算。”
凌瑞音聞言卻忍不住輕笑出聲,“既然小雪兒都攪和進來了,她肯定會搗鼓出點名堂的。”
常姑姑卻有些遲疑,“可六娘她們現在還沒有把畫作送上來。而且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時青雪就算再怎麼聰慧,這點兒時間要想把故意搞破壞的人就出來實在有點難,至於讓時寶寧再作一幅畫,更是不現實的事。
也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不僅太后娘娘知道時寶寧把自己的畫作弄丟了,這事還在衆參加比試的貴女之間傳開了。
偏袒陳秀嬌一派的世家貴女們自然冷嘲熱諷起來,陳秀嬌甚至直接笑道:“寶寧姐姐該不會是不捨得讓我們拜讀你的大作,這才自個兒藏了起來吧?”
說是這麼說,但話裏話外都在暗指時寶寧怕輸給她們乾脆裝作畫弄不見了。
時寶寧不擅長與人交談,更別說應付陳秀嬌這種咄咄逼人的口吻,頓時羞得臉都紅了,吶吶半晌,才勉強道:“秀嬌說笑了,我既是參加比試,自然不會輕易退縮。”
“是嗎?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怎麼樣的作品?可別讓我們太失望喔!”同樣是大房嫡女,陳秀嬌卻遠沒有時寶寧受到的寵愛多,更沒有時寶寧那渾然天成的高貴氣質,當然氣得牙癢癢,巴不得時寶寧出大丑。
時青雪剛交了差,回來就看見陳秀嬌連同衆人‘欺負’時寶寧,而同爲時家人,時寶瑾卻在一旁看熱鬧看得歡快。
她輕輕一哂,“作畫的人是我大姐姐,評畫的人是太后娘娘,倒是勞煩嬌娘爲我們費心了。”
陳秀嬌見時青雪竟然敢嘲笑她多管閒事,火氣一下子竄上腦,也顧不得綿裏藏針,直接哼道:“有人在太后娘娘面前大言不慚,自然讓我們大夥兒都期待萬分,就是怕到時候期望不如希望了!”
“嬌娘,你還別說,萬一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呢?”與陳秀嬌交好的洛尚書嫡次女洛文妹似調笑地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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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秀嬌慢悠悠地補了一句,“那也得有‘本事’來真啊!我倒想知道,她連幅作品都沒有,如何來的真本事?”
時青雪本來不欲跟這些人一般見識,但對方話裏話來都在戳她姐姐的痛處,她正想好好教訓對方一頓,時寶瑾卻忽然動了。
時寶瑾踱步至陳秀嬌面前,挽起對方的手臂,擺出一副息事寧人的模樣,“好了,嬌娘,寶寧可是我的大姐姐,她今日已經夠煩心的,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請你莫要再教她難過了。”
陳秀嬌見時寶寧已經被她們擠兌得紅了眼眶,輕蔑一笑,故作大方道:“既然這樣,那我就賣瑾娘你一個面子。不說了,只是怕到時候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要失望了喲!”
時青雪見時寶瑾明明有意將她們兩姐妹與其他貴女孤立開來,偏偏還要在這裏裝好人,不由冷笑,“到時候真正失望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那我們就等着瞧!”
就在貴女們氣氛劍拔弩張到了極點的時候,常姑姑也帶着凌瑞音的旨意來了。
“尊太后懿旨,今次乞巧宮宴才藝比試中,得中探花的是秦巖巖的《乞巧》,榜眼有二,分別是時寶瑾的《對面相思》與陳秀嬌的《情思》……”
宣佈完兩個名次,衆貴女都豎尖了耳朵,想知道魁首花落誰家,偏偏這時候常姑姑又停了下來。
陳秀嬌先沉不住氣,大聲催促:“常姑姑,第一名到底是誰,你倒是快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