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偏,一眼瞄到路邊的一座府邸,氣勢恢宏的紫檀大門上高高懸掛着墨玉牌匾,上書三個大字:尊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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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染有些發愣,這怎麼走着走着,竟走到他家門口了?
尊王府守門的侍衛見一個非常好看的小姑娘站在王府門口,目光有些迷茫地望向匾額,口中還念念哪哪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他們有些詫異,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有膽子往尊王府多看幾眼的,一般人走路都會故意繞過這條巷子,哪怕是繞了遠也不願意到這邊來。
可這小姑娘不但來了,還停下腳步打量,絲毫沒有懼意,這就不平常了。
其中一人正想上前喝斥其離開,卻有人把白鶴染給認了出來,只對同伴說了聲:“快去請王爺,好像是王妃來了。”然後快步跑上前,到白鶴染跟前行了個禮試探地問:“請問,可是文國公府的二小姐?”
白鶴染點點頭,“正是。”
那侍衛乾脆利落地跪了下來,高呼:“屬下叩見王妃!”
其餘守衛的侍衛一聽是王妃來了,趕緊也跪了下來,齊聲道:“叩見王妃!”
呼聲整齊,陣仗很是像樣。
白鶴染卻皺了眉,小退了半步道:“我就是路過,這就要走了,你們無需多禮。”
說完就打算調頭回去,卻聽到尊王府門口,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傳了來:“都到自己家門口了卻說是路過,染染,你這路過得也太刻意了些。”
她無奈,“我還真是路過,不是特地來找你的。”
“不管是不是特地來的,反正已經來了,單純路過都能路過到這裏,更說明咱們心有靈犀。”君慕凜從王府裏走出來,很自然地就去牽她的手,“走,跟我回家。”
“不去。”她想把手扯回來,結果沒扯動,無奈只好繼續往後退,“那是你家,我一個未過門兒的未婚妻,光天化日堂而皇之的上門,於禮不合,傳出去對名聲不好。”
君慕凜都聽笑了,“我們家染染什麼時候在乎起名聲來了?不過矜持一點兒也好,你要不喜歡光天化日來我家,那夜半三更摸黑進來也行。”
“巧舌如簧。”她白了他一眼,也不再同他爭辯了,乾脆主動向其發出邀請:“我今天心情不大好,你若有空,不如陪我在城裏逛逛,散散心。”
君慕凜挑眉,“是什麼人讓我們家染染心情不好了?本王替你收拾他。”
她搖頭,“不必了,我已經收拾完了。你到底陪不陪我逛?不陪就鬆開,我自己走。”
“陪陪陪,媳婦兒發話,豈有不遵的道理。”他嬉皮笑臉地湊上前,“要散心應該去郊外,城裏到處都是人有什麼好散的。我叫人備馬,咱們去外頭轉轉吧!”
白鶴染沒幹,“今日無意走遠,就在城裏吧!多沾沾人間煙火也好。”
君慕凜妥協,“行吧!你喜歡在哪就在哪,我陪着你就是。”說完,又把小手牽緊了些,拉着她就走出尊王府門前的小巷。“其實染染你不說我也看出來你心情不好了。”他偏頭看她,“說說看,究竟遇着了什麼事?”
她想了想,問他:“你知不知道彭家?”
“彭家?”他琢磨了一會兒隨即點頭,“是有這麼一家,是個商戶,不過算不上入流,跟紅家那種商戶比起來,就是一盆洗腳水跟大海的差距。”
“差那麼多?”她實在有些驚訝,“可是我聽百姓說,那彭家的財富在上都城也排得上前三,最差也是前五。怎麼可能差那麼多,你是不是太誇張了?”
君慕凜失笑,“第三第五?你可知紅家排第一,那排第二位的都跟紅家差之千里,更何況第三第五的。之所以說紅家是首富,是因爲紅家的財富已經將其它家族遠遠甩出了千萬裏,別說是彭家,就是上都城排名前十的富戶全部加起來,也不過是紅家那頭壯牛身上的一根毛而已。現在你知道,紅家該有多富裕了吧?”
白鶴染都驚呆了,她知道紅家有錢,卻沒想到紅家竟然這麼有錢。她不得不問君慕凜:“如此之大的財富,算得上富可敵國了吧?”
君慕凜實話實說:“東秦國庫裏的銀子沒有紅家的多。”
嘶!
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恐懼來。
財富多過國庫,紅家的目標已經太大了,任何一任國君都不會允許民間有這樣的家族存在,因爲那對朝廷來說是一種威脅。一旦紅家有意偏幫了哪位皇子,便是其他人無可逆轉的強大助力。又或者紅家野心龐大揭竿起義,這樣的財富也將爲他們換來無盡的兵將和武器,甚至更可以用這樣的財富去將一個國家生生耗死。
“東秦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家族存在,你們究竟拿紅家當什麼?”她詫異地看向身邊的人,隨即想到一種可能,“當另一種形式的國庫?錢是紅家賺的,但紅家卻被朝廷暗中死死地掌握着,朝廷利用紅家來賺錢,一旦朝廷需要這筆錢財時,或者一旦紅家有不臣之心時,朝廷就會立即將其剿滅,將其野心扼殺在搖籃中,然後輕而易舉地將他們儲存下來的財富取走,爲國所用。我說得對嗎?”
君慕凜也不避諱,直接就點了頭,“一點都沒錯。紅家對於朝廷來說就是一個賺錢的工具,誰讓他們家人會做生意,不但做東秦的生意,還能做他國的生意,更是有本事不貪不賄就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財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積累。這樣的斂財速度比收賦稅還快,這樣的生意頭腦東秦再找不出第二個家族,所以朝廷看好紅家,願意扶植紅家,可實際上,卻只是當國庫的銀子暫時放在他們家裏,什麼時候需要用了,隨時取出即可。”
白鶴染久久無語,原本只是想說彭家,卻沒想到由此牽出了紅家。怪不得紅家這些年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她起初還以爲都是白興言的功勞,可後來越來越覺得白興言沒有那個本事。
如今看來,紅家會做生意是一回事,朝廷在暗地裏推波助瀾又是另一回事。有朝廷給紅家開掛放水,生意不紅火纔怪。
只是如此一來,紅家就相當危險。萬一……
“你在擔心紅家?”君慕凜問她,“怕有一天朝廷對紅家下手?”
她也不隱瞞,開口承認,“的確,是在擔心。我這邊的親人沒幾個待我好的,但紅家的舅舅卻把我當親外甥女一樣看待,所以我不希望紅家出事。”
君慕凜笑了起來,“你可知道,你這一句話,相當於給紅家求來了多大一個人情?”
她一愣,“我沒那個意思,只是實話實說。朝廷有朝廷的想法,我一個侯爵府的嫡小姐,如何能左右得了朝廷。更何況,扶植了那麼久的家族,蓄養了那麼久的財富,總不可能因爲我這一個人,因爲我這一句話就有了變化。那朝廷也……也太沒有立場了。”
他撇撇嘴,“有時候,朝廷就是這麼沒有立場。”
“恩?”
“別操心了。”他笑着去揉她的頭,“我待你的心意你還能不知?既要娶你,又如何能不多留意你身邊那些妖魔鬼怪。誰對你好誰對你不好,你不說我心裏也有數。染染,紅家真的應該感謝你,若非他們在文國公府的浮浮沉沉中選擇站在你這邊,怕是我與九哥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策劃,如何將朝廷存在紅家的那些銀兩取出來,兌現到國庫了。”
他牽着她的手,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閒逛,一邊逛一邊說:“我初次對紅家手下留情,是聽說自你回府之後,紅氏一直對你表現友好。後來暗中查過,原來她同你的生母原本就是要好的。第二次決定放過紅家,是因爲那紅振海明裏暗裏把你維護得十分到位,也知你們數次見面相言甚歡。再後來,你開義診,紅家主動上門送銀子,我就知道,紅家這是在做給朝廷看了,他們是要讓朝廷知道,紅家並不想把財富摟在懷裏,而是會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雖然不可能喫多少吐多少,但至少你做的,他們會傾全力加以支持。”
他說到這裏又笑起來,“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聰明,一眼就能瞧出本王是定大局者,更是一眼就能瞧出……你是定本王者。染染,他們是在告訴本王,紅家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朝廷收了紅家的財富一點意義都沒有,因爲紅家錢財隨你取用,而你,早晚是本王的人。”
她聽得直皺眉,“一個一個都打得好算盤啊!朝廷把國庫養在外,又讓管着國庫的人聽了我,而我將來還要嫁給你。也就是說,這國庫現在動與不動,早晚都會經了我的手帶回到皇家。總不成紅家對我那份心是假的,實際上只是希望藉此得到庇佑,保他紅家百年富貴?”
君慕凜搖頭,“這個倒不像,依我們對紅家的瞭解,他們向着你應該是真的,畢竟紅家人不壞,否則朝廷也不能放心在民間培養出這麼大一個國庫來。更何況……”他頓了頓,長嘆一聲,“沒想到啊沒想到,前面我說的那些,原本是重中之重,可現如今卻一點都不重要了,說來說去其實都是廢話。世事瞬息萬變,如今就算沒有你,那紅家也是動不得的了。”
她不解,“爲何?”
君慕凜看傻子一樣地看向她,“這還用問嗎?你想想,咱們給九哥保了個什麼樣的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