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A+ A- 關燈 聽書

第二十四章 最後的晚餐

我和葉依宏在美國讀研已經一年了,和蘋果落下是必然趨勢一樣,我辜負了葉昀的期望,與葉依宏重新在一起了。我們住在一起,一起吃飯、上課和出門旅遊,努力補償著以前兩人未做的份額,也計畫著畢業後在美國工作一段時間再回去,葉依宏安慰我回國後再做打算,但我清楚,我依然做不到對家人如實相告,逃避了兩年,我徒增無用的知識,勇氣沒有半分增長。

我把和葉昀發生的事告訴了葉依宏,他並不意外,只是滿身醋味的追問細節。如果可以,我不想回憶細節,但一切都歷歷在目,恍如昨日。自葉昀離開後,我們就斷了聯繫,我知道的所有消息都是從葉依宏和父母那裡聽來的。

——包括他相親的事。聽說對方是個比他大幾個月的職業女性,家境優渥相貌出眾,只是眼界太高所以年近30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物件,家裡催的急,所以開始以結婚為目的的相親,見面後一眼就看中了葉昀,有意繼續發展。

「姑娘不錯,不過還是要看你哥的意思,我們也不想給他壓力,順其自然就好,畢竟婚是為他自己結的。」

東方小說 https://vegforce.com/

我知道父母的意思,他們有著傳統的家庭觀念,又比一般父母更開明,願意放手讓子女自己做主。但葉昀會為他們交上完美答卷的,和從前一樣。

聊著聊著,媽媽又跟我說:「對了,最近葉昀要去美國出差,我讓他工作結束後順便給你們捎點國內零食,就是你上次說美國買不到的牌子。你們仨也好好聚聚,好久沒見了吧,你以前不是最喜歡纏著哥哥了嗎。」

我只能努力擺出一副高興的表情應答著。

這一面之後,下次再見時,恐怕葉昀就成了別人的丈夫了。或許經過三年,葉昀已經放下了我,準備開始新的戀情,那樣的話,我該替他高興,也替父母放心。

我掛了視頻,整日魂不守舍,晚上徹夜難眠,自從和葉依宏同居已經很少出現失眠的症狀了。我彷彿回到了葉昀剛走那陣,連日的焦慮失眠導致精神恍惚,最後靠服用Nytol(英國安眠藥,非處方藥)才有所緩解,只是那時是因為離別,現在卻是為了重聚。

「不許再想他了。」葉依宏抱住我,低低地說。

我把頭埋入葉依宏的胸膛跟他求歡,想被累到無力去思索其他人。但葉依宏想了想,拒絕了我,

「這次不行,不然你見到他時,會更難受的。」

我感激於葉依宏的體貼,又為自己的花心感到無地自容,我已經有葉依宏了,平日裡親密的如同熱戀中的情侶,現在一聽到葉昀的消息,就在葉依宏懷裡想著別人,甚至還需要他安慰。

我想跟葉依宏保證,以後不會再想葉昀了,只是太容易被違反的諾言不如不做。

我聽到葉依宏長長的歎氣。

葉昀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他今晚定了附近的酒店,明天下午的飛機。我清楚葉昀的個性,估計他在我這兒吃個飯,稍微聚一下就走。

葉昀見到我時微微一愣,隨即收斂表情,朝我禮貌的點頭,他清雋的臉龐一如昨日,只是多了些社會歷練與成熟從容,三年時光就這樣白駒過隙般溜走,不留痕跡。我朝葉昀擠出一個笑,腦中預演過千遍的場景卻忘了臺詞。

我們都有些默然,好在葉依宏及時接過行李,把葉昀領進屋。我喜歡的零食也被順利帶到了,一起和父母視頻後,就準備入座吃飯。菜是我之前做好的,雖然做菜手藝比不過葉昀,不過比起三年前完全不會做飯的狀態進步了很多。

比起視頻時的談笑風聲,席間我們都沉默了不少,尤其是我,食不知味的悶聲吃著白飯,我本意是想表現得灑脫一點,只是光是吞咽的動作就足夠讓我喉嚨哽住了。

「聽說你最近相親了,對方是叫赫詩霜嗎?」葉依宏問道。

「嗯,見過一面,人挺好的,」葉昀補充了一句,「會試著發展看看。」

隔了一會兒,我借去洗手間的名義離開餐桌。我望向鏡中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無明顯破綻的自己,勉強舒了口氣,再撐過一會兒,葉昀就會離開,我們的生活又可以繼續互不打擾。

這麼多年,我終於學會面無表情聽葉昀講別人的事了。這樣,無論對誰都是最好的。不過暫時,我需要中場休息一下,讓逼近閾值的心情平復過來。

我沒來得及放鬆,葉依宏進來了。我看到葉依宏關切的眼神,剛才還覺得自己能挺過去的心裡忽然泛起一股委屈,眼眶被逼得迅速泛紅,酸澀難忍。還好雖然看起來狼狽,但至少沒有哭出來。

「我沒事。」我迫使自己語氣平靜。

葉依宏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我等了一會兒不見他開口,重申,

「放心,我沒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葉依宏忽然拉住了我,語氣艱澀,彷彿才下定決心,「要我幫你嗎?」

我不懂他的意思:「什麼?」

「幫你留下哥哥。只限今晚。」

我愣愣的望著葉依宏,被他的提議砸得頭暈目眩,心臟緊縮。我忘了去想葉依宏是以怎樣的心情對我說出的這番話,也忘了思索葉昀本人的意願,忘了父母的期待和自己幾年來努力維持的局面。

我動搖了,被面前這個巨大的佑惑深深動搖了。我無法細想,但光是嗅到一絲氣味就奪魂攝魄,引繩另一頭,是我重視的全部,我努力讓自己想起道德、家人、身份……但這些忽然統統都變得陌生空洞起來,像是政治課上套路的語句,無法讓人產生半點共鳴。

我唯一想到的,是葉昀溫熱的吐息呼在我額上,他說「你要我怎麼辦才好」,他掐滅煙頭時說的「每天」,他醉酒後捏著我的衣角,他拉著我的手按在心臟說「不用搜了,這裡全是」。

「……」

「……幫我。」我聽見自己細若蚊呐的聲音,在耳膜裡轟然炸開,嗡嗡作響。

葉依宏眼神一黯。

我們想聽到的都不是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