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她這話,那老嬤嬤則是行了禮道:”夫人莫怪,老奴也是按着老太太的意思辦事兒,我這就將大少爺帶走。”
她說這話的時候,急忙便要拉着周睿往外走。
顧九看了一眼周姚氏,不由得心頭狂跳。
她那慘白如紙的面色,和隨時都要倒下的身子,怎麼看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顧九急忙來扶周姚氏,一面關切的問道:”姚姐姐,先坐下說話吧。”
她說話的功夫,周睿已經被人給強行的拉走了,像是這裏有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周姚氏死死地咬着脣,竟像是有些魔怔似的,顧九見狀,連忙捏着她的手,順着虎口給她揉捏了一番,才見周姚氏緩過神兒來。
她先是茫然的四下看了看,復又回過神兒來。待得看到身邊的顧九,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什麼,勉強撐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今日,讓你見笑了。”
方纔那一幕亂的很,顧九瞧的雲山霧罩,可也明白一件事,便是周家必然出了事兒。
且,跟周睿脫不了關係。
只是顧九是外人,也不好問,見周姚氏這模樣,生怕驚到她,放柔了聲音道:”姚姐姐說的哪兒的話,我會些醫術,幫您診個脈吧?”
她自認是半吊子醫術,不過莊子期教了這麼久,診脈還是會的。
聞言,周姚氏卻不知道在想什麼,倒是沒有拒絕。只撐着笑容道:”如此,倒是辛苦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乖順的將手腕伸過去,纖細的像是隨時能折斷一般,幾乎算得上是皮包骨頭了。
這般模樣,看的顧九又是一陣心酸,因嘆了口氣道:”不辛苦,我學藝不精,您可別笑話我。”
這話是故意在逗周姚氏笑。周姚氏哪裏不知,微微彎脣,眉眼雖然仍舊溫柔,卻帶着幾分被撕碎凌虐之後的悽豔哀婉來。
“阿九不必謙虛,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她說這話的時候,脣邊笑容不變,但看的顧九卻覺得心驚肉跳。
這樣的周姚氏……
不知是不是顧九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存有死志!
而周姚氏的脈象,更讓顧九忍不住心頭微哽。
她的脈象太過明顯,饒是顧九這個診脈水平,也能發現她鬱結在心,且瞧着這脈象,何止是不太好,簡直就是大凶之兆。
念及此,顧九忍不住輕聲道:”姚姐姐不知遇到了何事,脈象竟至此?這世上凡事都有迴旋的餘地,您可不能放任自己鑽了死角。”
她前世裏沒見過周姚氏,更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何原因才死的,可先前在長平侯府見到周姚氏的時候,她分明看着比以前還好了不少。
雖說仍舊弱不禁風的,整個人卻是既溫婉又平和。
不像是現在,似乎受了什麼大的刺激,竟連生的希望都不存了!
聽得顧九這話,周姚氏纔回了些神兒,卻是垂眸輕笑道:”世上並非所有的事情都有迴旋餘地的,能迴旋的都是生門,可我……”
卻走進了死路。
後面那話,周姚氏沒有說出來,然而眉眼中的決絕,卻讓顧九忍不住心頭震顫。
她正了神情,輕聲道:”姚姐姐,到底何事讓您如此想不開,不如您跟我說說看?”
許多事情都是憋在心裏憋出來的苦悶,若是能說出來,或許會好一些。
況且看周姚氏的模樣,顧九十分懷疑她前世裏到底是鬱鬱而終,還是因爲病。
若是因病倒還罷了,生死壽數誰都救不回來。
可若是鬱鬱而終,她明明見了周姚氏的模樣,只消一句話的事情,若這都不肯說的話,顧九是絕對不允許自己自私的。
雖說,她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想,能讓周姚氏到這個地步的,必然不是小事兒。
聽得顧九這話。周姚氏卻是抿了抿脣,眉眼中也帶出幾分倉惶來。
她擺了擺手,讓下人們都出去,待得房中只剩下她跟顧九的時候,才張了張口。
只一句話,便讓顧九瞬間瞪大了眸子。
“我的孩子……死了。”
周姚氏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試圖將自己從這絕望中掙脫出來,奈何她只將這話說出了口,整個人便忍不住悲愴的落了淚。
都說大悲無聲,而周姚氏此時的模樣,才讓顧九真正理解了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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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人滿臉淚痕,可微微張開的嘴,卻連半分聲音都發不出來,然而那悲傷卻蔓延開來,讓顧九的心都被人狠狠攥住似的。
顧九怎麼都沒想到,周姚氏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她心中百轉千回,旋即蹙眉問道:”您可是才懷過麟兒?”
她的醫術不精,探查不出周姚氏的脈象,但看着卻不像是才落了胎的模樣啊?
顧九纔想到這裏,就見周姚氏深吸一口氣,好一會兒纔開了口,指着旁邊的暖閣,近乎氣聲道:”那個孩子,不是我的!”
這話一出,顧九驟然瞪大了眸子,只覺一道驚雷滾下似的,讓她連聲音都有些吶吶:”您說什麼?”
孩子不是她的?
周姚氏指的方向,好像是方纔丫鬟來的方向,是二公子周聰的房間。
而周聰,是周姚氏的親子,如今還不滿一歲。
可方纔周姚氏卻說,她的孩子死了,那孩子不是她的。
若果真如此的話……
“您怎麼知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的?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然而周姚氏只是沉浸到自己思緒裏一樣,眼尾紅如血,一雙眸子裏皆是恨意。
她恨別人,更恨自己。
若不是她這身子不爭氣,怎麼會連自己的孩子都守不住!
見周姚氏哭得悲愴,顧九連忙上前輕輕地拍着她的背,一面幫着她緩和了情緒。
好一會兒,周姚氏才緩過來幾分,卻是輕聲道:”這裏面沒有誤會,從長平侯府歸來的那日……”
那日長平侯府宴會上,長子周睿不服管教。以腳絆倒下人,險些將一盤熱菜扣到周淼的身上。
其後周淼雖躲過一劫,卻是因着周姚氏出面替她擋災的緣由。
當着衆人的面,周睿自顧跑了,可他回到府上之後,卻是被周春和狠狠地教訓了一頓,連帶着他的奶孃鄭氏也受到了責罰。
這責罰不虧,畢竟尋常時候這孩子都是奶孃鄭氏教養的,更何況那周睿口口聲聲都是要依賴鄭氏的模樣,此番出事她自然是有責任。
原本週姚氏想着,孩子年歲小,罰過了還是得好好兒教,誰知她去尋周睿的時候,反而聽到了他跟奶孃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