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弘祁十月初十,燕王府內連掛了十日的祭奠百花,所有的下人乃至侍衛身穿白衣。
府中前廳摒除所有雜物,空曠得只剩下一幅棺材立於其中。
蕭玉靠着棺材旁,腳邊全是七零八落的酒壺,淚已涌動,他嘴脣萸動,一字都說不出來。他肩頭顫抖,強忍着眼淚,卻還是溼了臉。
那日蕭玉策着馬,在路上奔馳,衝破攔城的關卡,在禁軍的噓聲中滾下馬背,跌跌撞撞跑向徐芷所在的院子,被李旦扶着,他推開李旦,從地上爬了起來,目光穿過長長的迴廊,看見盡頭的燈忽而煽動。
蕭玉走了幾步就被扳倒了,這一路心裏止不住的再想不過是上天給他開的一個玩笑,這並不是真的。
屋子瀰漫濃重的血腥味,徐芷就這樣毫無生氣的躺在牀上,錦被染成了喜慶的紅色,手裏握着的簪子是楚辭送的那一支。
淚水模糊了蕭玉的雙眼,他落筘的發凌亂散在肩後,手裏握着她冰冷的小手,從懷裏掏出的那串鈴鐺手鍊,戴在她手腕上,嘴裏唸唸有詞:“本來想等你氣消了,再送給你的…爲什麼你就是..不給我機會..”
用力的將徐芷抱在懷裏,血染紅了他的官服,乞求道:“我要是跪下給你磕頭,你..會不會就醒過來了?是不是在跟我鬧,我知道錯了..你睜開眼睛好不好..”
隨着鈴鐺不會再響,蕭玉的心已死了。
“我們..不會在有家了..不會再有了…”
徐芷與蕭玉和離,不再是皇家人,死後不能入皇陵。
自打燕王妃薨了之後,再也不見了燕王的身影,皇上派人外出尋找數月無果,很多都是敗興而歸。
也有人自稱見過,但過後又了無蹤跡,至此後南朝再無燕王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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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佝僂的老翁拄着拐,一瘸一拐地朝雞棚走去。連月的雨,下得又溼又熱,直把人的精神頭都給澆沒了。
就連一向活蹦亂跳的母雞,也懨懨地伏在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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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老翁彎腰抓住母雞的腳提溜起來,“省的我這把老骨頭滿院子抓你。”
老翁揀了幾塊精肉,又倒了半鍋湯盛在瓦罐裏,抱在懷中出了門。穿過小半個村子,在一獵戶人家門口停住。
開門的是他家的啞巴媳婦兒,她見是外人,又去找當家的出來,老翁見着感到惋惜,這個漂亮的媳婦可惜是個啞巴。
“柳老伯,正巧,我們正喫飯呢。”
“來,來,老伯家今天殺了雞,你拿去喫。”
“真香!謝謝柳伯!”
“阿玉啊,老伯這裏還有些銀子,你下回去鎮上走貨,幫我去鐵匠鋪上買把趁手的鋤頭,我這把老骨頭是走不動嘍。”
“好咧。我今兒下午就去,今天撞大運,山裏的野雞都好抓得很,你看那一簍子都是,我剛要拿到鎮上飯館裏去賣。老伯你放心,喝了你的湯,這事兒我保準給你辦好了。”
“你這媳婦找人瞧過了沒?這不會說話家裏人不着急?”
“沒事,屋裏就只有我們兩人,她會不會說話我都不介意,只要她在我身邊就成。”
柳老伯訕訕笑笑:“小兩口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你們先喫着,我就先回去了。”
送老伯出了門,蕭玉感覺有人拉着他的衣角,睜着大眼瞧着他,蕭玉摸了摸她的發間,什麼也沒說。
那時還好是遇上了鬼醫扶蘇橈尚未離京,徐芷現在是什麼都記不清了,目盲恢復了,但口啞了,正如她手腕上的紅色手串上的鈴鐺一般,再也發不出聲音。
而頭上卻是一直帶着一枚玉簪子,每年的四月蕭玉都會帶着她到一座無名的墓前祭拜。
徐芷每次都很認真,上菜,燒紙,斟酒,蕭玉對她說過這裏面躺着的是救命恩人。
每每祭拜完,蕭玉都會牽着徐芷的手在山上走一圈,看着夕陽慢慢落下,而後一步一步地帶着她走回家,以往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是他違背了先皇的誓言。
往後只願與身旁之人共渡一生,別再迷路了。
漫漫餘下光景,終是不枉此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