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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染簡直要氣瘋,這特麼的……是無賴吧?
“君慕凜。”她狠狠磨牙,“迅速給我滾一邊兒去,晚了後果自負。”
某人特別識趣地滾了。
白蓁蓁把矇頭的衣裳拽了下來,終於找到新話題:“姐,說說唄,怎麼個肌膚之親法?”
老夫人、紅氏,連同白浩軒都將期待的目光投向她,豎起耳朵等着聽故事。
白鶴染想了想,告訴她們:“還記得二皇子救白驚鴻那次吧?因爲下水救人而有了肌膚之親,不得已只好當場向白家提親,雖說沒被答應,但事兒還是有那麼個事兒。我跟十殿下呢,跟他倆差不多,肌膚之親一說,也僅是因爲落水被救,沒什麼稀奇。”
白浩軒小大人一樣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姐姐是該好好感謝人家。”
白鶴染趕緊糾正:“不不不,是我救了他。”
白浩軒一愣,隨即改了口:“那姐夫還真是懂事,知道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她給了白浩軒一個讚許的目光,“軒兒真是明事理啊!”
馬車行得快,僅用了兩個時辰就到了上都城門口。白鶴染掀開簾子往外看時,剛好看到君慕凜騎着馬走在最前頭,守衛的兵將正在跟他行禮。
她放下簾子,心裏想着是不是要下馬車陪他走一段路,又或者趁這會兒沒什麼要事,跟着他在上都城裏轉轉,再或者是一起去看看新醫館裝飾的進展。
其實君慕凜說得沒錯,他們兩人相處的時間是有點兒太少了,雖說古代青年男女的確都是這麼過來的,但她身體裏畢竟住着後世的靈魂,有婚約的人不好好談個戀愛,這婚沒法結。
她這頭做着下車的打算,而這時,剛帶着隊伍走進西城門的君慕凜卻被一人攔了下來。
來人是九皇子身邊的近侍護衛無言,快馬加鞭,直奔着君慕凜這頭就衝了過來。到了近前下馬行禮,也不拐彎抹角,開口就問:“十殿下,白家二小姐同您在一處嗎?”
君慕凜皺着眉一臉不快,“你打聽我媳婦兒幹什麼?”
無言一臉苦澀,“屬下沒別的意思,實在是着急了。殿下,宮裏出事了。”
“恩?”君慕凜一愣,吊兒郎當的表情瞬間收起,隨之浮上了一抹濃重。“出了什麼事?”
無言告訴他:“今日散朝後,四殿下當着滿朝文武的面突然就吐了一大口血,人隨之倒地昏迷,直到屬下出宮之前也沒能醒過來。太醫們束手無策,國醫夏陽秋去了也沒辦法。人命關天,九殿下命屬下速請二小姐進宮。”
“君慕凜!”身後有個聲音響起,他回頭,看到白鶴染正快步朝這邊走過來。
他心裏也急,趕緊轉過身同她說:“四哥吐了血,染染,這病你能不能治?”
白鶴染點頭,“應該能。但不管能不能,總得先進宮去看過再說。快走吧,我隨你騎馬。”
當下也沒人再多話,侍衛們主動自覺地承擔起護送馬車回國公府的任務,而白鶴染則上了君慕凜的馬,二人共乘,隨着無言一起趕往皇宮。
白鶴染這是第二次進皇宮,第一回是被老太后誆進來治病的,第二回卻還是爲了治病,卻不是被誆騙,而是確有其事。
可她寧願事情是假的,也不想看到一個吐血昏迷的四皇子。
東秦四皇子給她的印象極深,從前她不知爲何那人眼底總藏着悲痛,直到君慕凜給她講了當年蘇家的事,她這才明白,原來最大的悲傷不是失聲痛哭,而是隱藏心事強顏歡笑。
她對君慕凜說:“我能救他的人,卻救不回來他的魂,我能救他的命,卻救不回來他的心。他若長此以往繼續下去,早晚有一天還會倒下。”
皇宮裏,羣臣散去,天和帝守在鳴鑾殿偏殿裏,看着榻上昏迷的四兒子,面如死灰。
他的一生有很多女人,很多兒子,他偏疼的並不是這個第四子。如果今天躺在這裏的是老九老十或是江越,他肯定會急得發瘋。
這個四兒子雖不至於讓他發瘋,卻能讓他心裏難受得想要流眼淚。
他不知道白鶴染醫術究竟如何,雖然夏陽秋說得神乎其神,但究竟能不能把他的兒子救活,一切還是未知。
他跟身邊陪着的江越說:“你四哥跟老九老十他們不一樣,這孩子把什麼事兒都窩在心裏,從來都不說,也不知道尋個別處去發泄。朕知道當年蘇家的事對他打擊很大,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朕也沒見他如何傷心難過,以爲都沒事兒了的。可是你聽聽方纔夏陽秋那老頭子說他什麼?說他是氣火多年鬱結於心,無處化散,以至於心力衰竭,生機流失。他說人沒治了,我怎麼就不相信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沒治了呢?明明早朝那會兒他還跟朕說話來着。”
江越心裏也不好受,跟這位四哥接觸雖不及九哥十哥那麼多,但四哥見了他也總是親親和和的,從來不擺王爺的架子,逢年過節府裏有什麼好東西,也總少不了他一份兒。
四哥是個好人,連九哥十哥都說他是個好人,可好人怎麼就沒好報呢?
他勸着天和帝:“父皇也別太難過,不是說白家二小姐能治麼,九哥已經叫人去請了,應該很快就能進宮來。咱們再等等,等人來了四哥就有救了。”
老皇帝長嘆一聲,“連夏陽秋都沒有辦法,你讓朕怎麼相信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醫術高得過夏陽秋?你信嗎?”
江越趕緊道:“我信啊!夏國醫那人脾氣雖然怪了些,人也不靠譜了些,但關於醫術方面的事他可從來不打誑語,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說能治那就一定能治。再說了,十哥那個性子您也知道,那發起火來天都能捅個窟窿的人,一般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麼?要是沒有點兒真本事,白家二小姐也攏不住十哥的心,所以我相信她能治。”
天和帝沉思了一會兒,也點了頭,“你要這麼分析,那也有道理。罷了,你快去看看人進宮了沒有,只要她能治好你四哥,要什麼朕都給。”
白鶴染到時,看到的是一位黃袍老者陪着一個面無血色的兒子,時不時地幫着兒子理理頭髮衣裳,眼中有焦慮,也有疼惜,甚至帶了隱隱的自責。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活的皇帝,她能感受到來自皇帝獨有的威嚴,只是在這樣的場合下,威嚴更多的被悲傷取代,讓真龍天子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垂垂老者,暮年滄桑遍佈在面容上,說不出的淒涼。
整個鳴鸞殿都被這種悲傷籠罩着,讓進來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悲傷,心酸不已。
君慕凜拉着她走到天和帝跟前,先開口說了話:“父皇,阿染來了。”
白鶴染小退了半步,跪到了地上,認認真真地行了一個臣女面君的叩首禮,端端正正地道:“臣女白鶴染,叩見皇上。”
天和帝轉過頭來,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嘆了一聲道:“你將頭擡起來,給朕看看。”
白鶴染依言擡頭,不卑不亢地與之對視,雖面上從容,心頭卻依然能夠感受得到那種至高無上的威壓。即便她是後世之魂,在面對這樣一位帝王時,也要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
史籍有載,東秦王朝的皇位傳到天和帝這一代已是第五任國君。前四位國君中,除了太祖開國時打下大片疆土外,其餘三位都相對保守,在政紀上無功無過,在軍功上也無建樹。
直到了天和帝這代,治國風格和手法就跟從前截然不同了。
這位天和帝一生好鬥,更是個火爆的性子,你惹我我就罵你,你罵我我就打你,你打我我就滅了你。於是自他繼位以來,周邊小國接二連三地被吞併,國土一再擴張,終於將東秦一舉推上了這片大陸上第一大國的寶座。
這是一位真正的帝王,可對於白鶴染來說,之所以跪他敬他,卻並不只是礙於身份和來自九五之尊的威壓,而是她此時此刻,在這位東秦大帝的眼中、在這間偏殿裏,感受到了來自一位父親對孩子的疼惜之情,愛護之意。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憂傷,身爲君者尚且能夠如此疼愛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父親呢?
白鶴染看着天和帝,神情黯淡下來,又默默地將頭低了回去。
她也有父親,可是她的父親視她爲眼中釘肉中刺,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怎麼把她弄死,這讓她就像一個棄嬰般,在真正的父愛面前,感到了深深的自卑。
“你……”天和帝看着她,若有所思。過了好半晌終於才又開口道:“你同你的母親生得很像,當年歌布國皇子來我東秦朝聖,你的母親也跟着一道而來,朕見過她,就跟你現在的模樣差不太多。”他一邊說一邊回憶,可終還是搖了搖頭,“年頭太多了,記不住了。只記得當初那位皇子,哦,也就是你的舅舅,他帶了當年國君的親筆書信給朕,上面寫着的內容是要將你的母親送入朕的後宮,以換我東秦百年庇佑。但是朕沒答應,因爲當年發生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