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
大雪紛飛,容澈頂着滿頭積雪帶着人在街上巡邏。
突的……
心口涌出一陣強烈的恐懼,心臟猛地收縮,彷彿有千根針朝着他刺來,讓他整個人痛得彎腰。
懷中的小石像啪的落地。
“啊!”瞬間,容澈大汗淋漓。
身上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他將小石像攥在手中,石像竟極其燙手,心頭的恐慌蔓延,讓他無端不安。
“奇怪,他今日怎還未出現?”副將跟在容澈身後,語氣狐疑。
容澈艱難的扶着胸口,將石像藏在懷中:“我要回去一趟。”
副將一愣:“哎,將軍,您家在這邊!”
副將大聲喊道,可容澈頭也不回的跑了。
“奇怪,容將軍竟會擅離職守?”他跟着容澈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容澈這般驚慌。
容澈策馬狂奔,馬蹄聲濺起滿地雪。
他給陸家留了足夠的守衛,可他不親眼看看,心中難安。
他無法承受任何關於芸孃的意外。
“芸娘!”容澈橫跨半個京城,駿馬還未停下,他便飛奔下馬。
還未進門,他便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亂。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國將軍,渾身血液都彷彿凝固,一股寒意自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瘋了一般拍門。
哪知,只輕輕用力,大門便應聲而開。
門房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容澈呼吸粗重,他清晰的聽見自己心跳加速。這一刻他瘋了一般朝後院跑去。
這時,他想起夢中的一切。
夢中,許氏死在一個大雪天。
連收斂屍首之人都沒有。
他眼眶通紅,強忍着淚意,哪裏還有曾經的大將軍模樣。
他甚至傻傻的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他穿過庭院,瞧見長廊中倒下的丫鬟,以及被一劍封喉的侍衛,內心極其沉重。
他踉蹌着站在院外。
恐懼,不安,絕望幾乎將他淹沒。
一張臉煞白如紙。
他踏進院內,眼神唬的一凝。
庭院中央,穿着單薄的女人彷彿被定住一般,坐在積雪中。
懷中緊緊抱着個孩子,將孩子完全籠罩在自己懷中。
她瑟縮着,身上頭上,連同睫毛上,都掛着一層厚厚的積雪。
容澈心跳幾乎停止。
他悄悄走近,害怕驚擾到兩人。
芸娘斷斷續續唱着搖籃曲,一張嘴皮白中泛紫,早已凍到麻木,凍到毫無知覺。
容澈眼眶發熱,沒人明白他內心的恐懼。
也沒人明白他失而復得的驚喜。
他上前輕輕將芸娘肩頭積雪拍落,芸娘整個人好似被凍僵一般,牙齒髮顫,僵硬的轉頭看向他。
瞧見他的瞬間。
眼淚大滴大滴落下。
滾燙的熱淚,給冰冷的肌膚帶來幾分灼熱。
容澈心痛不已,輕柔的將她抱起:“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他輕而易舉的抱起許氏和陸朝朝,一步步朝隔壁而去。
東方小說 https://vegforce.com/
“別怕,我來了。一切交給我。”
容澈見她嚇得厲害,五大三粗的男人說話都變得溫柔小意,就像與孩子說話一般輕柔。
甚至,帶着幾分哄孩子似的夾子音。
容澈並未驚動任何人。
他將許氏抱回自己寢屋,但芸娘不肯放下朝朝。
容澈親自打來熱水,又去拿來換洗衣物。
“你別怕,你與朝朝在雪地久坐,身子骨容易落下病根。我不出去,我不走,我就在屏風外坐着。”
“你與朝朝泡個熱水澡,免得受寒。”
容澈在自家宅子,早就備好許氏一家的衣裳。
甚至連廚子,都是擅長做他們愛喫的菜色。
他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許氏只需要回頭,剩下的,一切交給他。
許氏渾身凍得麻木,早已感受不到冷,可從溫暖的懷抱離開,才發覺冷的刺骨。
容澈是個君子。
他捂着耳朵,眯着眼睛,背對着她站在屏風後。
緊繃的許氏稍稍安定,她一邊給朝朝唱着搖籃曲,一邊輕柔的給朝朝泡澡,洗去一身血跡。
陸朝朝從頭至尾不曾睜眼,似乎疲憊極了。
許氏穿好衣裳,恰好合身。
她披散着頭髮走出浴桶,將朝朝放在牀的最裏邊。
朝朝呢喃一聲,小手朝着空中抓了抓。
許氏急忙握住她的手:“孃親在,孃親陪着朝朝。”陸朝朝這才安然睡去。
容澈不知何時拿來一條毛巾。
一句話也沒說,只無聲的替她擦頭髮。
燭火噼裏啪啦的燃着,大雪不知何時停下,天邊隱隱露出魚肚白。
許氏眉頭始終緊皺,待頭髮擦乾,容澈才道。
“睡吧,我不走,我給你們守夜。”
許氏看了他一眼,坐在牀頭沒說話。
低斂着眉,微垂着頭。
容澈握了握拳頭,他是君子,不屑於那等趁虛而入的小人行徑。
可他瞧見許氏眼淚落下。
他哪裏還能忍受心上人這般模樣,當即輕輕抱住她的肩膀,也僅限於此。
他對許氏的愛,夾雜着夢中的沉重。
太過珍惜,太過愛重。
“你爲什麼纔回來?你爲什麼纔回來啊?!”許氏壓抑着哭聲,緊緊揪着他的衣角。
驕傲如她,爲了保全朝朝那一刻,她差點跪在地上,失去自己的尊嚴。
她從未如此恐慌過。
她害怕失去朝朝。
害怕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卻如此短暫。
“對不起,是我,是我的錯。讓你受驚,讓你害怕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容澈嘴脣輕顫,他又何嘗能忍受再次失去芸孃的痛苦?
他的認錯,讓許氏毫無顧忌的痛哭。
容澈見她哭出聲,這才放心。
積壓在心頭,反倒傷身。
許氏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緊繃的情緒放鬆,四處都是令她安心的氣息。
靠在容澈懷裏,不知不覺便哭着睡去。
容澈將她放在朝朝旁邊,掖好被子,有禮的守在門外。
同時命人處理隔壁陸家之事,再命人回宮上報。
暗衛抹殺過半。
府內侍衛一劍封喉。
此人,絕不是北昭人。唯有南國,侍奉神靈的國度,有此能力。
興許未將小丫鬟看在眼裏,只打暈便扔在原地。統計下來,凍死三個。
容澈再一次後怕,差一點點……
差一點點就要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