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攤牌
可能我是瘋了吧,齊瑾想。
在長久的矛盾愧疚和求不得放不下之中沉浮,嫉妒令他失去了理智。
他想激怒他,想讓他一起瘋狂,哪怕一次,卸下皇帝的面具,像兄弟一樣和我打一架。或者乾脆殺了我,那我就徹底不痛苦了。
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齊湛說不清楚。
大概一個深愛著自己妻子的男人很容易就能捕捉到潛在敵對者的眼神,就像雄獅會本能地守護自己的領地一樣。這種疑慮會一次又一次地被印證,最終變成一個確鑿的事實。
可是這個人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的弟弟?偏偏是一起長大的弟弟?
那天看見蘭煦倒在他懷裡他是真的很生氣,前所未有的怒意幾乎讓他控制不住自己。可是他終究是控制住了,掌權者當久了,把握情緒已經從一種能力變成了一種習慣。
沒有把局面弄到一發不可收拾,可是他心裡的躁鬱無法平復。
他連蘭煦都不想見,所以留在御書房不想回去。可是她一定會等他的,等不到就不睡,向來如此。而且她還受了傷。
後來他想,她又有什麼錯呢,她什麼都不知道。唯一的錯大概是太過美好罷了。
過了好幾天他甚至千方百計說服了自己,決定原諒自己的弟弟。那個弟弟同她一樣,被保護得很好,從來沒受過什麼挫折,不像他,從小風霜刀劍嚴相逼,不知道見識了朝堂上多少勾心鬥角。
蘭煦因為單純所以可貴,阿瑾也是一樣的。被美好吸引,他自己也很痛苦。給他娶個妻子就好了,找個溫柔的女人照顧他,從此他在王府好好過他的日子,只是從今以後自己不在場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讓蘭煦見到他。
可是他今天發現自己想錯了,他的隱忍絲毫沒有換來齊瑾的感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就這麼倔強地和他對峙著,他的苦心全被辜負了。
齊湛伸手扯過齊瑾的領子,直接朝他揮了一拳。齊瑾跌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絲。
齊湛額頭上青筋隱隱,咬著牙罵他:「你若不是姓齊你現在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倒在地上的齊瑾不說話,流出的血也不擦。
「覺得自己很委屈?你雖然不壞,但是你混帳到家了!心裡頭有什麼想法,只要不讓人看出來,便是你自己的事情,朕管不著你怎麼想。」齊湛順了順氣,勉力按捺住再抽他一拳的衝動。
「只是你作甚麼一再地往她跟前湊?你知她是什麼身份嗎?」齊湛心頭一陣扭痛,「以為自己無所求就心安理得了?你還有臉問!要是那些捕風捉影的撈到片言只語,你讓她如何立足!朕到時候要保住她難道殺了你?怕是殺了你也不頂用!」
齊瑾顫了顫,是的,他沒想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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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考慮過皇兄兩難的境地,沒想過他選擇讓事情淡化背後是怎樣的隱忍。他也沒想過皇兄要是心有芥蒂對蘭煦會有什麼影響。
皇兄和他的差距並不是只有嫡庶之分,父皇偏愛皇兄也不全是看在他母后的份上,他是真的足夠好。
甚至蘭煦,他從前遺憾為什麼沒有在皇兄之前遇到她,他見到她那天竟然是皇兄向她求婚的日子,這多麼可笑的命運。
可是此時想想,他也許是高估自己了,他先認識她她就會接受自己嗎?皇兄愛她,是用一個男人的胸懷去愛她,為她考慮周全,照顧得妥妥帖帖。可是他只想到自己,鄙薄又自私。
「是我錯了。」齊瑾眼睛濕了。
齊湛看著他,覺得不必再說了,該明白的肯定會明白,要是還想不通,他也不必再費口舌。
「回去吧。到此為止。」
齊瑾還是沒有離開,他慢慢地從地上起來,片刻之後開口道:「聽聞南都山好水好,臣弟想去看,請皇兄恩准。」
齊湛盯著他,像是要盯出個洞來,他不肯同意:「你母妃不會答應的。」
「臣弟意已決。」
說完他行了禮,轉身往外走去。秋日薄薄的陽光拖長他的背影,步伐顯得緩慢而寂寥。
末了,他回頭靜靜地看著齊湛,目光澄明:「三哥,我走了。我母妃……請你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