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半山腰,時家其他人等到月上中天又啓明初現了,仍沒有看到時青雪或者其他人從山上走下來。
冬霜急得不行,幾次想要上山去找時青雪,但都被時寶妍攔了下來。
時青雪不在,時寶妍就是唯一的主人,這些個下人就算再怎麼不情願也要聽她調配。
時寶妍對此表示非常滿意,尤其是等到第二日的太陽都高高升起,仍然不見時青雪時,她幾乎忍不住要咧嘴笑開了。
“青雪直到現在還沒有下來,想必是被那位神醫留在了山上。我們再在這裏等着也沒用,還是先回去再做打算吧!”時寶妍輕咳一聲,就命人收拾行裝打道回府。
冬霜瞪大眼,難以置信時寶妍竟然敢把時青雪扔下自己走了?!
可這會兒根本沒有她抗議的機會,時寶妍先命人捂了她的嘴,直接綁了帶走。
等他們匆匆趕回時府的時候,莫淑君等人親自跑到門口來迎接,見到灰頭土臉的時寶妍,連忙關切地問:“我的小五兒,怎麼弄得這般狼狽?有沒有受傷,快來給祖母瞧瞧。可是出了什麼事?”
時寶妍撲進莫淑君懷裏撒嬌,又哭又委屈地將這一路尋醫的‘艱辛’事蹟都說了出來。
當然,版本就變成了‘時青雪如何不顧姐妹情誼與外人聯合害她摔跤毀容,而她如何不計前嫌,不貪功地積極求醫,卻最終無果’的苦情故事。
莫淑君聽了大感自家孫女受苦了,抱着時寶妍柔聲安慰了好一陣子,還許諾了很多賞賜,溫情脈脈,引人落淚。
董慧在一旁卻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問道:“五娘,你回來了,那青雪呢?怎麼不見她的?”
時寶妍暗自撇嘴,十分不屑董慧。
還說幾個子女同等對待,可瞧瞧董慧那模樣,她回來連關心的話都不見得一句,只顧着問時青雪,這偏心都快要偏到胳肢窩了。
時寶妍瞧不上董慧,答話也有些隨意,“那位沈神醫十分難纏,青雪爲了打動他就留在了山上,我怕祖母擔心,就先回來報個平安。”
“什麼?你把青雪一個人留在山上就自己回來了?”董慧尖銳地反問,目光如炬地盯着時寶妍,像是要喫人的樣。
嚇得時寶妍往莫淑君懷裏縮了縮,莫淑君立即就不樂意了,指責:“慧娘,孩子好不容易纔回到家,你不關心也就罷了,怎麼還兇她?有你這樣做孃親的嗎?”
董慧被這話不輕不重地堵了下,心裏梗得慌。
時青雪是她的親女兒,如今還沒有回來,而時寶妍都已經好端端地站在這裏,難不成她問一句自己女兒的下落都不行嗎?
她知道老太太向來看她不順眼,平時她也儘可能別礙着莫淑君的眼,但如今時青雪還下落不明,她如何還能隱忍不發?
莫淑君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雲淡風輕地說:“哪裏下落不明瞭?五娘不是說青雪還留在邙山請沈神醫出山,她的性子傲,想必是希望能夠自己一個人把神醫請來給寶寧看病。你既然做人家的母親,就該多做些合孩子心意的事情,別總喫力不討好,憑白惹人厭煩。”
這話就像一把利刃,直戳董慧的心口,她被刺得幾乎站不住腳,還是鄭嬤嬤在後頭搭了把手才勉強穩住身子。
若是往日,被莫淑君這樣訓了,董慧就算心裏再不樂意也會緘默不語,但這回她實在擔心時青雪,忍不住又說:“母親,青雪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若是遇到什麼事也沒個幫手,我看還是再派個人去邙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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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寶妍巴不得時青雪吃盡苦頭,哪裏肯讓董慧派救援,連忙就說:“沈神醫說了,每次求醫只能一個人去,不能帶幫手的。母親若是派人去,豈不是要讓六妹妹前功盡棄了?”
偏偏還有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周如玉接着就道:“就是,大嫂是家中主母,照看好時家纔是正事,旁的事又何必操心那麼多?”
董慧冷冷地瞪了周如玉一眼,忍不住諷刺:“青雪是我的女兒,是時家的嫡次女。她便是傷了一個手指頭都是大事,更何況如今安危不明,我關心她有什麼錯?”
周如玉鮮少被董慧這樣直接懟,一時間倒沒了反駁的話,只好訕訕一笑,避開董慧的鋒芒,心中卻嗔道:哼!就算你再關心又怎麼樣?大局已定,你啊!等着哭吧!
董慧剛讓不識相的周如玉閉了嘴,莫淑君這時候卻不鹹不淡地說:“她們說得對,慧娘你就別瞎操心了,青雪那麼聰慧,如何會搞不定?你若真有那個閒工夫,還不如多管管府中庶務,你看你把這個家都管成什麼樣了?”
董慧:“……”
董慧被這番話堵得心口疼,如果說這些話的人不是莫淑君,不是她男人的母親,她真怕自己會忍不住一句話頂回去!
“祖母之前不是還說母親把家中庶務都打理得很好嗎?怎麼這會兒又指責母親辦事不利了?莫不是之前那些話都是祖母哄我的不成?”
就在董慧憋屈得又氣又無奈時,一個清脆可愛的聲音插了進來,讓所有人都大喫一驚。
不知何時,時青雪已經站在了大廳的門口,眸光明亮地看着屋裏的人。
董慧頓時大喜,跑上去一把抱住時青雪,急聲發問:“青雪,你沒事吧?怎麼回來的那麼晚?可是有哪裏受傷了?”
一連串的問話完全沒有邏輯,劈頭蓋臉地就朝時青雪丟了過來,讓她連回答的時間都沒有。
時青雪卻一點不耐煩都沒有,剛纔聽了她們的對話,她哪裏還會不知道真正關心她的人是誰啊?自然不會覺得自己孃親瞎操心。
畢竟,她可是‘差點’就回不來了呢!
時青雪挑眉看向其他人,沒有錯過方纔看見她進屋時,某些人那見鬼一樣的驚駭神情。
莫淑君不清楚那麼多圈圈繞繞,見時青雪這麼快就回來了,雖有些驚訝,但很快又露出欣慰的笑容,主動招呼青雪,“青雪,你可算回來了,快過來讓祖母看看。”
時青雪卻在原處站定,朝莫淑君努努嘴,擺出驕傲的姿態,“祖母,我剛纔可是聽見您說我孃親的壞話了呢?您不給我個說法,我可不依!”
時家上下,恐怕也只有時青雪敢這麼沒大沒小地向大長公主要求,不要命了嗎?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時青雪,心說她不會是出去一趟傻了吧?竟然敢向莫淑君要說法?
難不成時青雪打算直接跟莫淑君撕破臉了?
董慧擔憂地拉了拉青雪的衣袖,欲言又止,青雪直接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私下拍拍她的手背:放心,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