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竟然一連下了好幾日的雨。
今日的天氣晴朗,徐芷搬過木梯,拿着幾捆乾草上屋頂修補。
這梯子慢慢往外滑,徐芷沒有察覺,專心拿着稻草鋪在屋子上方。
“小心!”一道男聲急切地叫着。
“啊!”徐芷一聲尖叫,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
“這些天一直都在下雨,地面溼滑,梯子沒人扶着肯定是不穩的,怎麼還敢上房頂?”楚辭兩手扶着木梯,見徐芷安全地從梯子上下來,皺起眉頭質問道。
方纔若不是自己碰巧經過,看到梯子沒放穩出聲提醒她,也許她就會一咕嚕從梯子上滾下來。
不知爲何,楚辭一想到徐芷會受傷就有些不舒服,好像受傷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一樣。
“沒辦法。”徐芷無奈地笑了笑,“這天氣本來就冷,若是這小草屋再漏風漏雨,得凍死人了。”
“你不是饒州人?”楚辭問道。
“不是。”徐芷搖搖頭,沒有接着說自己是哪裏人。
楚辭沒有再追問,反倒另問起徐芷中午吃了過沒有。
徐芷說鍋裏熬着菌菇粥,問楚辭吃了沒有,要不要一起喫一碗。
楚辭問她怎麼前些天喫粥,現在還是在喫粥?
徐芷笑的尷尬,說自己不會做別的,就不浪費糧食油柴了。
其實還因爲一鍋熟比較方便,方便做也方便收拾,她一個人生活,也就不講究那麼許多了,不過這些話她都放在心裏沒有對楚辭說。
楚辭倒是當真留下吃了一碗徐芷做的菌菇粥,再配上點鹹菜,味道還算可以,可是天天喫粥可怎麼行?她看起來比上次見面更瘦了些。
秉着醫者仁心的態度考慮了徐芷的飲食問題,可楚辭卻左右不知如何開口。
末了,徐芷抓了抓衣角,問他收不收徒弟。
“不收。”楚辭回道,這麼多年他都不曾收過徒弟,如今更不會收徒了。
徐芷難掩失落地點了點頭,確實從未聽說楚辭收過徒弟。
“不過…”楚辭又補充道,看了一眼徐芷,“我倒是缺個配藥的。”
“我可以試試嗎?”徐芷突然看到了希望,笑逐顏開道,“不要工錢,包食宿就可以了。”
“你認得多少種藥?”楚辭看到徐芷現出笑臉,心情也莫名變得愉悅。
“《百草集》裏介紹的草藥,我大概都能認得,可以分清品相好壞。”徐芷回道。
又怕楚辭拒絕他,於是又說:“我雖是一個等閒之輩,但從小就嚮往醫道,孩童時想着再大一些就去拜師學醫,日後投身杏林,解萬千百姓之病痛,可惜事與願違,我會努力學的,只要你肯收我,我什麼都願意學。”
雖然這不是她的本意,但每天都是她一個人呆着,怕到死了都沒人收屍。
“好,”楚辭看徐芷說的真誠,點了點頭,“且先做兩個月試一試,有不會的我會教你。若是想放棄,也可以同我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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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芷點頭如搗蒜,聽到楚辭說若是想放棄也可以直說,又連着搖頭,拍板保證道她不會放棄的。
楚辭不由得垂眸低笑,說那明日便搬來草堂吧。
“我送你回吧,也可以熟悉一下路。”徐芷說道。
她不是沒有往山上去過,找楚辭的住處,只是她找了兩次沒有找到,便就此擱置了。
楚辭頷首,兩人便一起沿着蜿蜒小道向山腰處走去。
彎彎繞繞地走了些許時間,小徑前頭漸漸開闊起來,一座圍在竹籬裏的茅屋落入徐芷眼中,走近看清了茅屋門上的木刻匾額——靈山草堂。
山中鍾靈毓秀,人傑地靈,遍地藏寶,確是一座靈山。
第二日,徐芷便移至半山腰處的靈山草堂住下,每日按照楚辭開的藥方子抓藥配藥,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徐芷性子嫺靜,楚辭竟比她還安靜,兩人若是沒什麼事情詢問交代,一天下來都說不上兩句話。
相處久了,徐芷發現楚辭並不是冷僻之人,像是生性淡漠疏離,不願與人親近。
君子之交淡如水便很好,雖然楚辭是雲遊四方的神醫,見多識廣。
但她近來淺眠,每次都得點上一圈安神香才能入睡,做事也慢了起來,兩人還是不要過於深交的好。
其實徐芷想投入楚辭門下不只是因爲嚮往醫道,只是想找找有什麼法子能制住她身上的毒。
她來了之後,楚辭便幫她瞧過了,毒是解了大半,只是體內的毒素尚存,若不想辦法排出,只怕也是只有約莫兩年的光景。
現在楚辭只是按照醫術上所記載,用藥湯慢慢給徐芷調養,但效果甚微。
徐芷想起離開前承諾劉江氏的話,也不知自己這殘破的身子還能堅持多久,怕是要食言了。
這天傍晚楚辭纔回來,徐芷盛好兩碗素粥放在桌上,又端上一碟饒州特產的醬筍,看着寒酸,覺得很是羞愧。
她着實不會做飯,手腳不比兩個月前麻利,實在沒辦法才如此偷懶。
平常都是楚辭下廚,她跟着燒柴火洗洗涮涮,如今已是隆冬,風寒發熱的病人比之前多的多,楚辭也忙碌了不少,一下山就是一天,只好徐芷來保證後勤了。
楚辭安靜的喫完,又送給徐芷一雙冬靴,說是還她那日斗篷的禮。
“謝謝。”徐芷笑着收下,那日只是閒時無聊給他們二人做了件能遮擋風雨的斗篷,徐芷沒想到他這麼客氣,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饒州城冬日嚴寒,時常下雪,徐芷見楚辭常是風雪裏來去,便又叫他幫着買了布匹棉裏,給他和自己各做了一件鑲毛邊帶帽棉斗篷。
這些針線活是那時到皇宮裏同皇后娘娘學的,那時織得醜,現在倒是得心應手起來,不知是不是心境變了。
徐芷黯下的目光落在了那被火燒得通紅的木炭上,搭着的一個黑色的藥罐,這是徐芷每日都要喝的,夜裏也能睡得好些,不再半夜被手腳抽筋給疼醒了。
已是煙花三月,但饒州仍是冰天雪地。
已經死過一次,往時的記憶在腦海中逐漸淡去,連同那人的身影也悄悄的從徐芷心裏慢慢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