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爲在她耳邊小聲提醒,
“靜兒,十幾人,每人一巴掌,這孩子能受得了嗎?”
冷如靜突然回頭,瞪着眼睛看着他,
“他受不了?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被扔進枯井,燒死時,他能受得了嗎?”
“可是……”
“你是不是心疼他了?”
冷如靜咬牙切齒的看向郭爲,
“要不是你當初慫,我和我的孩子至於被送去北楚嗎?我的兒子又怎麼會死於非命?現在我想做什麼,你有什麼權利阻止?”
郭爲緊了下眉頭,無奈的點頭,
“靜兒,是我對不起你,你想做什麼便做吧!”
留下這句話,他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冷如靜再次來到那些孩子面前,手指着四斤,怒斥一聲,
“看到了嗎?他就是個人耙子,你們每人打他兩拳,誰打的重,給誰小藥丸喫。”
聽見這話,那幾個孩子瘋了似的衝到四斤面前,對着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四斤想還手,可是他不敢,他怕他一旦還手,會遭受更大的折磨。
他死死的咬着嘴脣,緊緊的握着雙拳,盡力不讓自己倒下,可是,他的雙腿卻已經開始打顫。
直到這些孩子每個人打了他兩拳後,他終於挺不住了,雙腿如棉花一般,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哈哈哈……”
冷如靜慢行至他身邊,看着眯眼躺在那裏,渾身是傷的四斤,嘴角上揚,得意的冷哼一聲,
“冷謹言,疼嗎?”
四斤眯眼看着她,眼睛又無力的閉上。
“拿水來,給我潑醒。”
她就是要折磨他,因爲剛剛在睡午覺時,她又一次夢到洛念惜將她兒子扔進枯井裏的畫面,她的情緒,又一次崩潰了,如果她不來折磨洛念惜的孩子,她會瘋的。
“譁……”
一盆涼水澆到四斤頭上,他緊緊的閉了下眼睛,緩緩睜開。
冷如靜微擡下巴看着他,
“你記住,你今天受這個罪,都是爲你娘洛念惜而受,她對不起我兒子,我就要折磨她的兒子。”
四斤已經不想再和這個瘋女人說話了,反正無論他說什麼,都討不到她開心,都阻止不了她折磨他。
他現在只盼着天黑,只盼着所有人都睡下後,他好儘快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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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經想好,哪怕掉下山崖,哪怕被野獸喫掉,哪怕死在逃跑的路上,他也不要在這裏受這個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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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想到很快就能離開這裏,他就在心裏默默告誡自己,忍着,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忍着……
夜幕很快降臨,絕命谷也在此時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爲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四斤和其餘小孩子一樣,靜靜的躺在牀上,微閉雙眼,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
查房的人來了兩撥,直到確認所有孩子都睡下後,纔打着哈欠走了。
四斤的小眉頭微微皺起,他在心裏暗暗決定,今晚,無論如何都要離開這裏。
他知道,他丟了,娘一定會急瘋的,他看不到娘,他也快瘋了。
此時,他渾身上下連骨頭都疼,可是他不敢哭,他要是哭,將會面對更殘忍的折磨。
他的眼淚,默默的順着眼角滑落,打溼了枕頭。
他在心裏呼喚着,
“娘,弟弟,妹妹,你們還好嗎?我想你們了……”
想到家人時,他雙手死死的握着被角,牙齒死死的咬着被子,想要以此來控制自己的哭聲不會被人發現。
這半個月來,他每天夜裏都會偷偷哭一陣……
終於熬到亥時,他悄悄坐起,聽着周邊孩子的鼾聲,慢慢蹭到地上,悄悄摸出了門。
經過這幾天觀察得知,亥時外面值守的人會去睡覺,她們大概以爲,這裏四面環山,這些孩子白天都不敢出去,更別提晚上了,所以,他們的警惕性會在此時降低。
直到四斤走出屋子,也沒有人發現他,他輕而易舉的走出這裏,快步向後山跑去。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下山的路,他只能憑藉着自己的感覺,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雜草叢生的林子裏穿梭……
不知走了多久,他覺得實在太累了,強迫自己停下腳步,手拄着一棵大樹,想着停下來喘口氣。
可是他忽然發現,這棵大樹,他很熟悉,之前好像遇到過。
他驚恐的擡頭望去,這才發現,他跑了這麼久,竟然又回到了原點。
得知這些,他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擡起胳膊,開始抹起了眼淚。
“哇唔……”
突然,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陣野獸的嚎叫聲,他嚇得打了個哆嗦,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一雙眼睛,向左看是黑暗,向後看還是黑暗。
他的眼淚,順着臉頰不停的滑落,他一邊擡手抹着眼淚,一邊嘀咕着,
“娘,我好害怕,這裏好黑,娘,我想你了。”
“娘,他們都欺負我,如果我這次不能活着回去,也算是解脫了,您別傷心。”
“娘,我想你了,我還想弟弟和妹妹了,我好想你們……唔唔唔……”
他不過是個只有六歲的孩子,他從小沒有離開過家,他在幸福的窩裏長大,根本沒有經歷過這般苦楚。
他能挺過來,緣於娘從小對他的都教誨,娘告訴過他,男人要頂天立地,遇事不能哭,要堅強,要找到解決事情的辦法。
可是他現在該怎麼辦?這裏就像個迷宮,無論他怎麼跑,都跑不出去。
如果天亮前他不能離開這裏,那他還是會被抓回去,恐怕這次回去,他真的就撐不住了。
“不行,我不能在這等死,娘說過,我是男子漢,不能哭。”
自言自語後,他擡起袖子,在自己眼睛上抹一把後,再次起身。
這次,他沒有急着趕路,而是站在這裏,仔細辨別方向。
當他排除掉來時的方向和剛剛跑過的方向後,似乎只剩下一處雜草更加茂密的地方可走了。
他咬緊牙關,握緊雙拳,提醒自己,
“冷謹言,你是男子漢,你可以做到,你真的可以做到。”
留下這句話,他忍着身上的疲憊和疼痛,邁着大步,向那片黑暗之處走去。
可是,他卻沒發現,他即將走入的是一個萬丈深淵……
“啊……”
在掉下山崖前,他的鞋子掉在了山崖之上,他的衣服也被刮破了。
他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空裏迴響,響徹整個山谷,卻根本沒有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