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滿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饒是清醒自持的人兒此時也被嚇了一跳，只覺得此時這亭子裏比外頭的風雪更是冷了幾分。
她身子不着痕跡的晃了晃，小臉愈發蒼白了幾分，微微張脣時，到了嘴邊的話又化爲烏有。
林橋玥極少見她如此怯懦矛盾的時候，那個什麼都不在乎，滿口胡言，向來冷漠的洛小滿不見了，此時的她無疑是痛苦的是矛盾的。
顧昭辰陡然失笑。
這笑中都是蒼涼，都是自嘲，都是滿滿當當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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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瞧着自己追隨這麼多年的女孩，瞧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認真道，“洛小滿，今日，你但凡點頭，我顧昭辰，絕不再對你有任何妄想。”
話落，他又補充道，“你知我心意，不管你能活着幾年，不管你身體如何，不管你是否能誕下子嗣，我都願娶你爲妻，那你呢？你可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他怕。
他怕從來無欲無求的洛小滿真的拒絕，因此，他明知道對方很清楚自己心意的情況下，還是忍不住重申一遍，如此嚴肅，認真的告訴她。
哪怕是這樣，他還覺得說得不夠。
如果可以，顧昭辰恨不得將所有真心掏出來，給她看。
那些外面的女子如何比得上她？
他就是看都不想看一眼。
亭子裏的人都默然了，匆忙回來的洛小英和洛小玉此時也不敢發出聲音。
所有人都瞧着洛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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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人此時微微垂眸，蔥白的手撐着桌面，過了許久，久到所有人都覺得有些憋悶了，她才慢悠悠擡頭，目光堅定，嘴角揚起笑來，“抱歉，我不願。”
她依舊拒絕了。
拒絕得這樣肯定，又如此輕柔。
彷彿是一陣風，卻狠狠的刮在顧昭辰的心上，鮮血淋漓。
林橋玥知道，顧昭辰肯定是受了很重的傷，他在那一瞬間，彷彿失了魂魄一般，他認命般點了頭，失魂落魄的離開。
林橋玥往外走了兩步，瞧着顧昭辰重重的摔在雪地上，又瞧着他踉蹌地爬起來。
如玉的公子，從此蒙了塵。
可是，洛小滿也沒好到哪裏去，她的心思旁人或許不知，但林橋玥卻看得清楚，就因爲她給顧昭辰留了財產。
洛小滿十分看重的東西，她哪怕與那人決裂了，卻也要給他留一份。
她希望他好，只是聰明如她，用錯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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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與洛小滿認識以來，林橋玥頭一回覺得她不夠聰明。
好好的踏雪尋梅，因爲這一鬧，徹底失了興趣。
林橋玥很是愧疚，她覺得自己不該提起這件事，若是不提起，或許他們還能表面平靜，還能以別的方式關心對方。
窗戶紙捅破之後，表面的僞裝都不能有了。
打算分開時，林橋玥欲言又止，她想自己應該道歉的。
她沒有面對洛小滿這樣的困境，不應該說那些話，也不應該咄咄逼人，她傷害了她，連帶着，又讓她和顧昭辰彼此傷害了。
“洛小滿……”
林橋玥拽着洛小滿的袖子，對方蒼白着臉看了她一眼。
她忙湊過去抱着她，“你若是沒心情，《赤鸞》可以晚些時候再寫，不需要着急的。等希芷再神氣一段時間。”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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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怪你，今日的事情本就是他安排的，不然書院夫人爲何偏偏請我來賞梅，還特意給我留了一片後山？”
她的聲音依舊輕輕柔柔，似乎是恢復了原先的模樣，可是又有什麼東西在發生着悄然的變化，林橋玥捉摸不透。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夠洛小滿的聰明，如今看來，確實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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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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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了馬車，車簾遮住她的身子，從此後，她似乎也變化了。
秋怡書院門口安靜下來，林橋玥站在那裏，瞧着皚皚白雪，頭一回覺得惱人得很。
“還站在這裏做什麼？”
背後的聲音傳來，她渾身僵住，回頭時瞧見千丞允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裏。
他是生得真好看，眉目雋永，一雙眼睛猶如深潭平靜無波，身上的白色長袍也極好看，銀色的大氅更是襯得他愈發高貴了許多。
林橋玥心裏頭的煩悶一瞬間減了不少，只嘟囔道，“大人何時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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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丞允瞧着某人眼眶紅紅的，若不是知道她一直與洛小滿在一起，還以爲她這是受了誰的欺負呢。
他往前走近了幾步，伸手輕輕拍了拍她頭頂的雪花，又瞧見她鼻尖紅紅的，無奈道，“走吧，回家。”
林橋玥點了點頭，一只手扯着他衣袖，就這麼跟在他身後。
等兩人都上了馬車，她頭頂的雪花也逐漸融化成水，千丞允瞧了眼，拿了布巾給她細細的擦了擦，“怎麼又哭鼻子了？”
林橋玥想起顧昭辰與洛小滿決裂的畫面來，不自覺便嘆了口氣，眉眼都浮上幾分憂愁。
“大人覺得，愛情是什麼？”
她一雙眼睛明亮似火，直直的瞧着他，讓千丞允古井無波的雙眸染上幾分漣漪，這問題，他當真從未想過。
“大抵也是感情的一種吧。”
林橋玥愣了愣，頗有幾分嫌棄，原來無所不能的千歲大人也有不懂的事情啊。
她拿了他的布巾，自己隨意擦了擦，身體又往千丞允身邊移了移，沒辦法他那個位置距離爐火更近，方纔在雪地裏站了那麼一會兒，悲傷是悲傷了，也是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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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丞允頗有些無奈地在她鼻子上捏了捏，“竟也嫌棄我了？”
“大人不懂。”
林橋玥嘟囔了句，不過也不怪他不懂，想來太監應該是沒什麼愛情的吧。
也不是，太監怎麼會沒有愛情呢？
上回林山送來的那些書裏面的畫面，難道不是太監產生愛情之後纔會有的嗎？
她腦子轉得快，很快就已經不受控制，小臉上更是一片殷紅。
“嘶……疼！”
小臉上陡然傳來一陣疼，林橋玥頗爲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千丞允只鬆了力道，卻並未鬆手，“又在想些什麼，怎麼臉這般紅？”
那自然是不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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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橋玥心神一凜，忙道，“還能有什麼？不過是顧大人與洛小滿之間的事情，總覺得他們顧慮得太多。”
“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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