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季卡“霍”地一下站起身來,她覺得這樣實在太憋屈明明這些人就是在說着與她有關的事情,明明這些雙眼睛都在向她看來,可是她聽不到,她一句都聽不到這種感覺簡直可以令人窒息
“你們在說什麼”她突然開口,聲音很大,聽起來有些突兀。“我都聽不見,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百里夜站起身來把她雙肩攬住,想要勸慰幾句,卻又想到勸了也是白勸,她根本聽不見聲音。就只好以手輕拍,以示安慰。
終於又把人按回到沙發裏,這才自顧地開口,衝着老爺子說:
“您別見怪我妻子的耳朵出了些問題,您也知道,本來今天是要做手術的可是朗朗不見了我們等了一宿的消息都沒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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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季卡看着他,偏了偏頭,再以手往耳朵上拍了拍,然後眉一挑,又試探着開口說:
“咦好像有點聲音了呢”這話說得音量控制就比之前到位,耳膜裏又有些微鳴,但也僅止是微鳴,不大。隱約間似能聽得到百里夜的一點點聲音,這讓她十分欣喜。“再等一會兒,應該就又能聽到了”她知自己這耳朵屬於時好時壞的類型,只是以前好的時候多,壞的時候少。聽不見的時候也有,最多也就三五分鐘。但這些病發得有些嚴重,讓她聽不見的時間一點點延長。“好了”她再喜着說了一句,然後趕緊轉過身衝着宇文老爺子道:“伯父您好,我是喬季卡。真抱歉我剛纔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所以有些着急,有冒犯的地方您別見怪。我這耳朵最近不大好呢現在又能聽到一些,但恐怕你們再說話時還是要稍微大一點聲還有啊”她說得着急,“老爺子您是爲什麼要見我。剛纔爲什麼又搖頭呢要快一點說啊,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聽不見了”
雖然着急,但好在話也不是說得太語無論次,再加上百里夜在旁解釋了一番,宇文老爺子這才點頭。然後又開了口,道:
“朗朗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也又加派了人手一起去找。你放心,幾大家族聯心,掌心裏飛不出半只蒼蠅,更別說是幾個人丫頭,把心放寬,多想想好的。朗朗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肯定沒事的”
老爺子說起話來跟宇文息有一樣的治癒效果,喬季卡認真聽着,就真的稍微放寬了心來。雖還不至於跟沒事人一樣,但比之昨天那一夜,實在是好上太多了
百里夜看着心裏也跟着寬慰,他最怕的就是喬季卡因爲這個事情受到太大的打擊,而今她能聽老爺子的話,這也是一樁好事。只是他在心裏又犯了合計,喬季卡跟宇文息如此合拍,現在又在第一次見面的情況下跟宇文老爺子也這樣對脾氣,爲什麼老爺子還是要搖頭,說她不是呢
“現在都還在等消息,丫頭,先靜下心來好不好我借這個時間跟你們講一個故事”老爺子的話幽幽而來,不是很大聲,卻也能直灌入耳。
喬季卡神使鬼差般就點了頭來,在第一時間表達了自己想要聽這個故事的想法。雖然她並不知道故事是什麼,也猜不到故事是該往哪個方向去發展,甚至心裏還有因喬朗失蹤而存着的焦慮。但就像百里夜之前說的,在已經撤下天羅地網的情況下,他們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宇文息也在這時候扭頭看了父親一眼,但見老爺子正有些茫然地把目光投向一點,然後自顧地陷入沉思。他知道這是一個想要訴說的人在故事開始之前慣有的表情,也知道接下來,一個有關於宇文家族的祕密,又或者說是舊聞,將在這些後輩面前揭開。
縱是他這樣輕淡之人在這種時候也不由得生了些許緊張因爲他知道,這個故事一直藏在父親心中幾十年,從來都沒有跟人提過半句。就算是他的母親,窮極一生想要去探究這個故事的母親,直到現在最多也就是一知半解,好像是隔着一片薄霧在看那些曾經過往,似能看得見,但卻看不清,也望不遠。說她不知道吧,她又也能說出一點半點來,能叫出當時故事中人的名字,也能講出故事的開始和結束。可若說她知道吧,卻又實在是只知道這麼些。關於那故事裏的祕密,已經成了她心頭的一個結,那個結打在她跟丈夫中間,一生不安
“父親。”宇文息輕聲開口,似有些猶豫,也帶着期望,還有更多的勸阻。她說:“既然都說季卡不是,那又何苦再講出來我
知道你並不想說的,別爲難自己”
老爺子把這話品在心裏,思量了幾個來回,最後卻還是搖了搖頭,再道:
“不是不想說,我今天還是想說的,也必須是要說的這事情既然牽連到了你們這些後輩,我再瞞着,只怕就太自私了點。你的母親也追問了這麼些上,我縱是心底有十分的愧疚,可同時卻也有着十分膽怯有很多次我都想要說出來,哪怕求不來她的原諒,哪怕只能求她一個寬慰,那也值了可是勇氣這東西就是這麼奇怪,你越是希望它有,它越偏偏不來找你但今天得說,我不能讓大侄子一家都跟着受到牽連”
他叫一聲大侄子,目光便看向了百里夜,這是他從小到大對另外幾個家族後輩的稱呼。
百里夜跟喬季卡心中都爲之所動,都能明白,所謂的牽連後輩,說的應該就是那朵梨花聖物了。喬季卡在想,自己心底存着的那麼那麼多疑問,在這一刻都應該一次性揭曉了吧
西門美也坐直了身子,神情凝重。早就知道宇文老爺子心裏有事,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跟着見證這個故事的始末。
老人家的開頭起得十分費勁,幾次開了口,幾次又閉了回去。像是不知道何處開說,也像是還有幾分猶豫卡在喉間,不知道該不該說。
沒有人催促他,就連百里夜和喬季卡的手機都很配合地沒有在這個時間響起。
直過了十五分鐘,總算是聽到了一聲輕嘆,然後伴着這聲嘆,一個隔着幾十年歲月故事就在宇文老爺子的口中緩緩道來
故事是這樣的
還記得那個女人叫阿蓮我遇見她的那晚下了很大的雨,她就那樣赤着腳走在大上海的馬路上,雨水衝得她全身都溼透了,可她卻渾然不覺,還是一直在向前跑着。
我以爲是有人在後面追她,便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把車子停下。她到也跟着停了下來,然後看着我打開車門衝她招手,便二話不說地上了車子她身上的泥水很快就把車座浸得全溼,我在遞給她手帕的時候聽到她說了句古怪的語言,但是很快地就又轉回了漢語,跟我道謝。她不知道,之前那一句我也是聽得懂的,意思也是謝謝,卻是來自地球的南邊國家的一種民族語。
阿蓮就跟着我的車一直坐到我家門口,我幾次問她想去哪裏我可以送送,但她都是搖頭,不管我怎麼問,她都不說。直到車子在大門口停下,她才又回到雨中,然後隔着搖下的車窗對我又說了聲謝謝,再一轉身,便迅速消失於茫茫雨夜。
我當時實在是跟自己慪了幾分氣,覺得自己好心載她一程,爲的就是不讓一個小姑娘在外頭淋雨。可是人卻沒有地方可送,到送來卻又還是讓她衝到雨裏繼續走她的路。萬一這一程搭得離她的目的地更遠,那豈不是好心幫了倒忙於是我不顧司機的勸阻,也緊跟着就下了車往大雨裏衝。
在阿蓮跑開的方向,我很快就又看到了那個消瘦的身影。她走路的姿勢有些倔強,我這才意識到,從她上車到下車,就只跟我說了三句話,其中兩句是謝謝,另一句是用外國語講的,也是謝謝。我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更不知道該怎麼喊她。於是就只能快跑兩步攔在她身前,說:“你怎麼說走就走我幫人一次,總不能再把你扔在雨裏你是要去什麼地方,我送你可好”
阿蓮聽了這話,竟是衝着我眨了眨眼她的眼睛特別好看,只眨這麼兩下,我的心就恍然輕顫,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抓住了一樣,目光再也離不開。
她說:“你這個人好奇怪,我沒說讓你幫,是你自己把車停在了我的身邊。我給你面子上了車,怎麼現在你都到家了,還要來追我呢”
她的話讓我一時間不知道再說什麼好自己好心幫忙,可是人家卻只認爲是給我面子。我覺得這個女人八成是個瘋子,於是就不再管她,自顧地往回走,回了家中。可卻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出門的時候,卻見她還穿着昨晚的溼衣裳還是光着腳就坐在我家大門口。我從車裏下來,她竟十分熟絡地站起身,然後走過來挽住我的胳膊,跟我說:“今天再給你個機會,你送我回家吧你看”她一邊說一邊擡起腿,上面有一大道口子,正往外流血。“我的腳劃破了,不能再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