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事,先走了。”
聞衍話音才落下的時候,人已經消失在門口,背影看上去頗有幾分狼狽。
錦顏愣在那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那話中可有什麼不對勁兒的,難不成他這麼討厭自己當他徒弟麼?
可是國師的衣鉢不需要人繼承?
不過也算了,她確實也沒這打算,於是抱着書就離開了國師府。
白家四小姐會找她,是錦顏怎麼都想不通的。
對方約了她在醉仙樓喫飯。
錦顏只帶着海棠前去赴約。
廂房位於四樓樓梯口那間,她過去時,白明靜坐在輪椅上,眉眼都有幾分憔悴,眸光落在她身上時帶着幽冷的光。
她雖笑着,笑意卻怎麼看都是牽強的。
“白小姐,我記得我與你沒什麼交集吧?”
錦顏笑問了句。
白明靜如今已經十六歲,前些日子定了個婚約,現在本該過了禮,要舉行婚禮的,卻因爲摔斷了腿,被夫家退婚了。
京城雖權貴遍地,但女子訂婚後又被退婚的事情並不常見,白明靜的事情不可避免成爲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就是白瑩瑩也時常要可惜上幾句。
“我臣女仰慕郡主天人之姿,想結交郡主,是我唐突了。”
錦顏淺笑了聲,“確實挺唐突的。”
她在主位上坐着,手撐着下巴,瞧着滿桌子的佳餚,眼底卻泛着冷光。
白明靜沒想到她這般乾脆,一時有些愣住。
錦顏好心解釋,“我素來不喜歡與人爲敵,也不樂意結交各種亂七八糟的人,不知是什麼地方擋了白四小姐的路,讓你費盡心機,算計我。”
她聲音幽幽,說得十分直白,一雙杏眼裏的光坦蕩純澈,幾分諷刺浮到面上來。
白明靜面色白了幾分。
“我不知道郡主在說什麼?我哪裏有這樣的本事?”
說着,她要給錦顏倒茶,又道,“如今我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殘廢罷了,郡主若是有什麼想出氣的,儘管往我身上撒氣,我絕對不吭一聲。但莫須有的罪名,我這小門小戶的,可擔待不起。”
“呵……”
錦顏淺笑了聲,也沒回話。
她實在是太淡定了。
淡定得讓人心裏發慌。
白明靜深吸口氣,幽幽道,“聽聞郡主喜歡喫醉仙樓的烤鴨,今日特意點了一整只,郡主可慢慢享用。”
“多謝。”
她當真就開始若無其事的喫起來。
白明靜楞了一下,“你就不怕我在裏面下毒?”
“你還沒有這個膽子。”
“你說什麼?”
“我今日若是在這裏出事,死不死先不說,你們整個白家都要覆滅,所以我猜想,你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白明靜愣住,眼睜睜看着錦顏夾了鴨肉吃了口,脣齒留香,確實好喫。
一如既往。
白明靜此時也緩過神來,“白家好或者不好,又與我何干!”
她聲音冷極了,彷彿說的是個毫不相干的事情。
很難想象白家到底發生過什麼,讓自小生長在那裏的小姐竟生出這麼濃厚的怨懟來。
錦顏淺笑了聲,“總有人是你的牽掛的,否則你今日不會來找我,不是嗎?”
“你……”
她不敢相信地盯着她,那雙眼睛裏沒過一會兒就充斥着水霧,卻也被她生生給忍了下去。
白明靜緊緊捏着筷子,忍不住發抖。
“郡主殿下好生聰明,難怪能讓她這般忌憚。”
“沒什麼聰明不聰明的,不過是見得多了,許多事情就想通了罷了。”
她吃了烤鴨,又喝了茶水。
“喫點吧,不能平白浪費了一桌子好菜。這個雞肉也很好喫,就是辣了點,若是不喜歡喫辣,可以嚐嚐鮮筍,別看平平無奇,可鮮了。”
錦顏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全是桌上的好菜。
她來醉仙樓的次數多,這裏的招牌許多都是她喫過的。
而且平日裏錦然和錦安時不時也會從這裏買一些回去,給她加加餐。
她啊,可熟悉了。
“你……”
白明靜一個擡頭的功夫,發現錦顏一臉無辜地看着她,小脣張張合合地喫東西,一副不想和她說話的樣子,便頓時收了聲音,只默默拿了筷子夾了菜喫。
“怎麼樣?好喫嗎?”
錦顏眼睛亮晶晶的,裏面是最爲真誠的發問。
白明靜擡頭看向她,緩緩點頭。
她忽然生出一種感覺來,白瑩瑩不可能贏了錦顏,這是一種很是直觀的感覺。
在錦顏毫無準備,甚至不知道白瑩瑩這個人的時候,她就已經佔據先機,卻錯失了機會,後來錦王府面上雖什麼都沒做,但京城不只是一股勢力在調查那件事。
這讓白瑩瑩動彈不得。
今日,哪怕錦顏已經調查到許多信息了,她卻還能和仇人坐在一起討論醉仙樓的飯菜,甚至是在認真地喫,喫得比誰都香。
讓她好久不見蹤影的食欲也上來了許多。
她這份隱忍和淡定,坦蕩與篤定,白瑩瑩做不來的。
兩人真的就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直到錦顏放下碗筷,喝了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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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靜發現自己也不知不覺吃了一大碗米飯,骨碟中全是自己喫過的骨頭。
她愣了愣,一時有些出神。
“我喫完了,可以說正事了。”
對面的聲音傳來,她有一瞬恍惚,只苦笑了聲,“我是身不由己,對不起。”
她起身,跪在錦顏面前。
所有的算計在錦顏面前都不頂用,今日她既然敢來這裏,必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白明靜打算放棄。
“說吧,她讓你做什麼?”
白明靜嘆了口氣,“讓我從這裏跳下去,再栽贓到你頭上。”
錦顏眸光微閃,往窗戶那裏瞥了一眼。
這裏是四樓,若是摔下去,姿勢好點可能真的會當場沒命,姿勢若是不好,估計半身不遂,運氣再差點,半死不活。
不得不說,白瑩瑩的算計挺惡毒的,而白明靜也是真怕她。
傳言也果真誤人!白家的小姐和睦起來往死裏坑姐妹的嗎?
“那你現在想怎麼做?”
錦顏收了心思,笑問了句。
白明靜垂了垂眼眸,“都聽郡主的,郡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希望,能幫我救小妹一命!”
白明靜是聰明人,這種時候,她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