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丞允雖一個字都沒提昨晚的事情，但林喬玥從進到這個屋子就能感受到他今日怕是心情不好。
因此，心裏頭雖然有怨氣，但也十分乖巧自覺地走到書桌邊上，拿了書本認認真真看起來。
她記憶不錯，但奈何總有那麼幾個字是她不認識的。
澗鹿先前教她時都是先帶她讀一遍，又給她解釋了每個字句的含義，這才讓她自己背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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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上來就是獨自面對，林喬玥半個時辰的時間過去，也不過只看了三四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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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丞允擡眸時瞧着她已經在第四頁停留一炷香時間了，眉目微微皺了皺，林喬玥本想偷看他一眼的，誰知道被抓了個正着，便立即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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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太過明顯，她乾脆又再次看向他，苦着張臉，“這書太難了！好多字我都不認識。”
林喬玥嘟囔了句，語氣中頗有幾分幽怨。
但她又不敢大聲嚷嚷，畢竟也不是什麼值得說出來的事情。
千丞允挑了挑眉，“這是院長最喜歡的幾篇文章，都是四書五經裏面摘下來的，你當初在皇宮，應該會跟着誠王一起學習纔對。”
“難怪看着這般眼熟，學肯定是學過了，但都這麼多年過去，早已經忘得什麼都剩不下了。大人還是幫着我解釋解釋吧，不然就算記下來，也沒什麼用處。”
千丞允張了張脣，“那你過來。”
他聲音中帶着幾分無奈，林喬玥臉上一喜，忙拿了書到了他跟前，老老實實站在那裏，目光不自覺就瞥向桌上正攤開了的摺子。
摺子上的內容也是文縐縐的，字跡十分潦草，林喬玥瞧着只認得一部分，但也能看出，不是什麼好聽的話，從這字跡就能看出寫摺子的人該有多悲憤！
“可認得？”
身邊幽幽的聲音傳來，林喬玥猛地回過神來，收回眼神，意猶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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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得一些，但是沒能認全。”
她低聲說了句，只覺得臉頰一片紅暈，臊得慌。
“可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這是在罵大人。”
“罵本官什麼？”
林喬玥有些爲難，按自己的理解對方這話可不好聽，但生怕是自己理解錯了，千丞允回頭覺得她是故意這樣說。
“不妨事，說錯了本官也不怪你。”
“他……他說大人豬狗不如，對皇上不忠，對同僚不仁不義，仗着……仗着自己的權勢爲非作歹，殘害忠良，甚至……強勢逼得方大人死在千歲府門口。”
林喬玥硬着頭皮連蒙帶猜，人家洋洋灑灑幾百個字，被她高度概括出來，說完後，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生怕被千丞允的怒火牽連到。
某人陡然失笑，拿了桌上的摺子又看了看，復又看向林喬玥，“倒是抓住了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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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林喬玥眼睛一瞬就亮了幾分。
千丞允漫不經心問了句，“豬狗不如，是在哪裏看出來的？”
“就……這……這不是牲口的意思嗎？”
千丞允眼皮跳了跳，人家完整的話是，最近一段時間，方如斌爲了瘟疫的事情，繁忙如春種時的老黃牛，可沒說他千丞允是牲口。
他盯着這摺子，又想着林喬玥方纔的解釋，突然覺得自己到底是高看她了。
林喬玥忐忑站在一旁，低聲道，“其實大人不用放在心上的，這些人就是嫉妒大人平日裏得到皇上的恩寵，如今可算是逮着機會了才如此羣情激憤。”
千丞允睨了她一眼，擱下手上的摺子，“聽聞昨晚你正好見着了？可有什麼想法？也覺得本官豬狗不如麼？”
林喬玥忙搖頭，“自然不是。這件事本就不是大人在管，兵部尚書若是要求情，那也應該去大理寺或者去找皇上，來千歲府本就說不過去。”
“再者，他一把年紀，大冷天跪在千歲府門口，本就是有威脅大人的意思，大人若是應下了，那便要插手大理寺的事情，若是不應下，又顯得冷血無情，不管怎樣，想挑刺的人都有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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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一頭撞死在千歲府門口，看上去是悲憤交加，實際上何嘗不是他最後給大人出的難題，他明知道自己這麼死了會給大人帶來什麼，依舊這樣做，是爲了救下他一雙兒女。”
林喬玥思路清晰，說得有理有據，最後總結道，“所以，大人也是被他算計，只是現如今他人已經死了，再加上大人在朝中樹敵不少，衆人這才站在弱勢方，指責大人罷了。”
“你就不覺得本官狠心？”
“這不是狠心不狠心的問題，先莫要說方如詩和方如斌都是罪有應得，他們不論誰得逞，都是要鬧出人命的事情，如今讓他們受到懲罰也是應該的。即便他們是真處罰重了，那也應該是他去找大理寺提出異議，或者去找皇上去，而不是來千歲府要死要活。”
林喬玥說這話時，嬌俏的臉上也染了幾分寒霜。
千丞允和顧昭辰說白了也是爲她和洛小滿在出頭，她是怎麼都不會在這種時候拖後腿。
方大人死了是他自己的選擇，可由不得他們。
千丞允微微垂眸，心情似乎好了些。
“難得小玥兒有這份見識。”
他低低淺淺的聲音傳來，林喬玥再看過去時，發現他周身籠罩的低氣壓似乎消失了一般，也不知是何種緣由，卻沒由來的跟着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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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先是想着他若是告老還鄉，等方如詩和方如斌刑滿釋放，我自會保他們平安回家，卻不想，他便以爲我是怕了他。”
千丞允難得與林喬玥說這些官場上的事情，她愣愣地聽着，不明白兵部尚書爲何不肯告老還鄉，畢竟一把年紀了，回去過舒舒服服的日子，不好麼？
如果是她，肯定樂呵樂呵地接受。
再說了，千丞允雖壞，說話可向來是一言九鼎，這事兒就算是他的敵對方也是清楚的，到時候方如詩和方如斌哪怕不是官家子女，但也不會過得太差。
“罷了，這些摺子，你下午好生看看，晚上本官要抽查，你需要說出每本摺子表達的含義，說錯一本，便罰白銀一萬兩。”
林喬玥陡然瞪大了眼睛。
千丞允不是人！
果真是豬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