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他怎麼忘記了呢?
他和綺羅曾經還有一個沒有來到人世間的孩子啊。
那是他們愛的結晶,但卻在幾個月前,被裴翊禮親手扼殺在了峪山圍場的枇杷林中。
痛苦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一想到那個孩子以及在峪山失去綺羅的場景,裴翊禮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地疼。
“羅兒,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嗎?”
那個滿心滿眼只有自己的小姑娘,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了嗎?
猶記得,她給自己穿針引線、在燭光下做香囊,被針扎得滿手是血的場景。
記得她會爲了自己隨口提到的一道菜,親自下廚,卻被噼裏啪啦的熱油嚇得躲進廚娘懷裏的可愛模樣。
還記得,她穿着不知從哪裏尋來的璦昧服裝,嗲嗲地勾着自己的脖子,求他親一親自己的嫵妹執着……
他們有無數美好,那個熱情似火的小姑娘,真的再也回不來了嗎?
裴翊禮往前走了一步,淚如雨下。
“羅兒,你讓本王相信了這個世界還有很好的東西存在。可是,本王信了,你現在卻自己不信了。”
顧燁然:“翊王,注意言辭。別說的像是綺羅負了你一樣,明明是你殺人未遂,又後悔了。”
“怎麼?你難道還想把人哄回去再殺一遍?”
綺羅公主本來看着昔日愛人的那雙淚眼,心裏還有些五味雜陳。
現在被顧燁然一說,她身子一緊,連忙後退一步。
裴翊禮百口莫辯,心裏無限委屈,但偏偏人家說的又都是事實。
他肺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胸口也火辣辣地疼。
“噗——”
“嘔——”
本就身體虛弱的他,竟然當着綺羅和顧燁然的面,大口大口地吐起鮮血來。
一張毫無血色的臉猶如紙團般煞白,他搖搖欲墜,想要伸手去握綺羅的手。
綺羅心一狠,把他的手甩開,她形成應激反應,真的怕他了。
“裴翊禮,我不可能再原諒你,你就當我死了吧。”
空氣如同死了一樣沉默,翊王仰天苦笑一番,說了句:“羅兒不要我了,我的羅兒再也不要我了。”
接着雙腿一軟,徑直暈在了顧燁然和綺羅公主的面前。
顧燁然心中一驚,連忙上去幫他把脈、施針。
搶救了很久才把人救醒,命宮人把裴翊禮送回了翊王府。
“太不經嚇了,小爺真不該沾你們的事情。假如裴翊禮死了,皇上肯定要怪罪於我們顧家。”
他瞪了綺羅公主一眼,眼裏早就沒有了原先的溫柔繾綣,取而代之的是避之不及的嫌棄。
“真是紅顏禍水,拖拖拉拉的,你以後看到本公子,記得離我遠點。”
大聲道:“聽到沒有?說話呀?”
看到小綺羅被自己罵出了眼淚,又有些於心不忍。
無奈搖了搖頭,“罷了,罷了,不罵你了。無論如何,你也是妍妍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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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綺羅公主還在發呆,顧燁然剛剛生起的同情又瞬間消失,嘲諷道:“怎麼?又心疼你的負心漢和殺人兇手了?”
綺羅:“不是,是被你罵得難受。”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憤憤不平道:“我也是一國公主,裴翊禮雖然不是好人,但是他沒有如此罵過我。我也不想當禍水,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睨了顧燁然一眼,覺得他雖長得英俊,但若這張嘴不收斂的話,想必這輩子是很難找到心儀的女子了。
顧燁然自知話說重了,語氣略微軟了些,“行了,別傷心了。以後我不說你了,還不成嗎?”
“喂,小公主,我跟你道歉?”
綺羅不說話。
“我給你開一副逍遙丸喫?讓你心情舒暢?”
綺羅還是不想理他。
顧燁然思來想去,最後竟然拍了一下大腿,用無比委屈的口吻道:“要不,你若實在想跟着我,本公子准許你當我小妾,不做外室了?”
綺羅:“……”
慕婉妍適時走了上來,她往顧燁然的腦袋上重重一拍。罵道:“顧燁然,你比裴翊禮還要壞。”
顧燁然:“妍妍?你怎麼來了?別誤會,我剛剛跟綺羅說的全是玩笑話。”
他狗腿地陪笑道:“我對綺羅公主沒有半點心思。”
顧燁然沉銀半天,把聲音壓低道:“你……你是我未來的表嫂,我……我當然要凡事跟你彙報了。”
想到慕婉妍和帝修炎已經互表心意,他心中一酸,醋溜溜地幻想:北漠女子豪放,萬一表哥從戰場上帶個女人回來,慕婉妍沒人要了,我就收了她。
若到時候妍妍不想當姨娘,我就求求爹,給她當主母也行。
只要她不影響我多娶幾房姨娘,爹應該會願意。
而正在天馬行空聯想到顧燁然,此時絲毫未發現,他已經被兩個姑娘嫌棄了。
尤其是綺羅公主,她覺得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真的不會再去幻想當男人的主母或者妾室。
一個女人即使沒有情情愛愛,難道就過不好了?
——
燕王是唯一未召喚慕婉妍前往公廨的人,他傳喚了綺羅公主。
“你我皆是被摯愛拋棄之人,可謂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意識到綺羅對他們裴家人的排斥,燕王笑道:“公主大可放心,你我皆是心如死灰之人,斷然不可能再墜愛河。”
“故而,於你而言,本王應是安全無虞的。”
綺羅頷首,“誠然,我確實不會再傾心他人,包括裴翊禮。”
燕王輕笑,滿意道:“你我如出一轍,即便呂煙死而復生,本王亦不會對她再生情愫。”
他取出一張紙條遞與綺羅,“正因如此,本王方纔想助你一臂之力,畢竟同病相憐之人,幫你亦如憐惜當初的自己。”
他的眸子裏涌出一股不甘,“專一之人,不應該受到老天如此薄待。”
綺羅看了看紙條上的文字,那是一個地址。
疑惑道:“燕王,這是何意?”
燕王:“本王在京城有家古玩字畫店,規模可觀,客流如織,但店中尚缺一位見多識廣、沉穩內斂的掌櫃。”
他爲綺羅斟了一杯茶,輕聲說道:“綺羅公主歷經風雨,性情可謂舉世無雙。倘若暫無棲身之所,本王的古玩字畫店願委於你掌管。”
“若不介意,你可認本王爲義兄,只要你開口,本王必斷不會讓你不想見之人擾你清寧。”
言下之意,只要綺羅願意認他作義兄,燕王便能爲她擺脫裴翊禮的糾纏。
綺羅公主手持字條,沉默許久,既不言應,亦不語否。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多謝殿下,我此刻暫無這種打算。”
燕王:“只要你願意,本王的大門隨時爲你敞開。”
綺羅走後,燕王才抹了把眼淚,並非他憐香惜玉,愛招蜂引蝶。
只是同被摯愛之人所背叛,他對綺羅好,就仿若在另一個維度對自己好。
——
隨着時間的推移,大家越來越發現,慕婉妍和綺羅得到的關注實在太多了。
其他姑娘倒還好,但是丁氏姐妹卻漸漸坐不住了。
慕婉妍和綺羅同住一個寢室,不知從哪天起,她們兩人竟發現一到深更半夜,牀底下總能傳來老頭的咳嗽聲。
下牀一找,卻什麼人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