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冥的馬車走了多日,很快便接近京城,而與此同時,鳳家的車隊也在其後緩緩地朝着京城的方向行進着。
之所以行得慢,是因爲打着大喪,整個車隊的所有馬車都被白棉布鋪蓋着,就連馬匹都帶着白布紮成的大花,下人們挑着幡,一路上揚灑着紙錢,悽悽哀哀,令人唏噓。
姚氏在黃泉和忘川兩人的陪伴下坐在馬車裏,對着白布車簾子起了冷笑:“一個畜生都不如的兒子,還有什麼可祭奠的。”
黃泉撇撇嘴,“人家可是說還有二小姐的份兒呢,都不怕二小姐將來活活把他們都掐死。”
姚氏心裏又是“咯噔”一下,趕緊又問了句:“你們真的確定阿珩沒死嗎?”
忘川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夫人放心,這真的不是哄您,班走親自遞迴的消息,二小姐如今在殿下的馬車裏,七殿下也在,算算日子,應該快到京城了呢。”
姚氏長出了一口氣,“這樣我就放心了。還是九殿下有本事,咱們找了這些天都沒能把人找到,他一來阿珩就平安了。”
黃泉笑嘻嘻地說:“人家是找自個兒的媳婦兒,當然更上心一些。”
姚氏也被她逗笑了,只嘆:“當年我還是鳳家主母時,總算也爲我的女兒做了點事。”
忘川同她說:“小姐隨殿下回京是祕事,對外只宣稱二小姐與鳳家大少爺都在大火中燒死,夫人在人前可還是得裝着點兒,咱們得幫小姐把這一齣戲給唱圓滿了。”
姚氏點頭:“我懂得,我們……”她話還沒說完,馬車猛地一下就停了住,好在走得慢,車裏的人都沒受到太大驚訝,卻也都犯起了糊塗。“外面什麼聲音?”姚氏皺着眉挑起車簾去看,“好像有人來了。”
忘川陪在姚氏身邊,黃泉到是起身出了車廂,不一會兒又探頭進來,同她們說:“有人攔了路。”
姚氏這時也看出點門道,順着車窗指着前頭的一個人對忘川道:“不知道你認不認得步家的人,你看那個,像不像步聰?”
忘川常年跟在玄天冥身邊,自然是曉得步聰這個人的,雖說多年沒見了,但印象總也還在。
她只看了一眼便點了點頭:“沒錯,就是步聰。”
這邊兩人剛將步聰給認出來,就見那步聰竟二話不說打馬向前,直奔着鳳家的車隊就衝了過來。
看到的人下意識地齊聲驚呼,可步聰動作不停,竟是扛起手中長槍,對着他面前的一輛馬車就挑了去。
步聰是武將,又是有名的大力士,他的這杆長槍據說曾經挑起過入百斤重的大石,眼前的馬車在他眼裏形同無物,竟沒見他費多大力氣,輕輕一挑,車廂的頂蓋便被瞬間掀翻。
這是鳳瑾元的馬車,他早得到消息知道攔路人是那步聰,本意是躲在車裏不願去見,可卻沒想到,突然之間頭頂便一陣冷風颳過,再擡頭去看,竟只見朗朗晴天,車廂的頂蓋早就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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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相!還不出來嗎?”步聰一聲怒吼,一如林另走獸,“要不要本將軍把你這車全都給拆了?”
鳳瑾元氣得火冒三丈,一彎身從馬車裏出來,指着那步聰道:“自稱本將軍?那你可還記得本相是朝中正一品大員?步聰,你這是要造反不成?”
一句造反,給步聰安了個極大的罪名。
可步聰根本就不在意這個,“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鳳瑾元,本將軍今日來此就是要看看,你死了女兒有沒有悲傷?”他一邊說一邊搖頭,“可惜,你的兒子也死了,你面上的悲傷是在祭奠你的兒子,與阿珩無關。”
鳳瑾元臉都氣青了,特別是在聽明白這步聰居然是在爲鳳羽珩抱不平後,更加的憋悶。
“步聰,你這是在管我鳳府的家事?誰給你的權力?”到底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步聰的長槍還正對着鳳瑾元的腦門兒,不過一臂的距離,這讓鳳瑾元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忽視那杆長槍給他造成的壓力。心裏縱是有氣,再狠的話也不太能說得上來。
但他不說並不代表步聰也不說,就聽那人又道:“鳳瑾元,你可別讓我知道阿珩是冤死的,否則我步聰拼着造反,也要帶兵把你的丞相府給平了!”
說罷,竟收起長槍高舉右手,就在鳳瑾元詫異之際,步聰身後跟着的數十名將士居然齊齊舉弓,上滿了弦,箭頭紛紛對準了鳳家的車隊。
後面有女眷的尖叫聲響起,一撥接着一撥,就連鳳瑾元都多嗦了。
“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步聰冷聲一笑,“我若說謀殺朝廷命官,你信麼?”
鳳瑾元倒吸一口冷氣,箭尖兒都對準了,他還有什麼不信的?多年前的往事匆匆記起,當年鳳羽珩才六歲,是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嫡女。步聰央着家裏上門求親,被他冷言相據……
“步聰。”他面上戾色緩解了些,“我知道你對阿珩的心意,可祖宅失火,這是誰也不能預料的事啊!不只是阿珩,就連我的長子步聰也死在那場大火裏,這又怎能是我所願?”
步聰看着他那一臉虛僞,只覺得噁心,“我真不明白,阿珩那樣好的女子,怎麼會是你這種人生出來的?姚家那樣好的女兒,怎麼會嫁進你鳳府的大門?”
他話說完,竟是喘息的機會都不給,高舉着的右手突然放下,身後那些拉滿了弦的將士齊齊將箭羽放出,每一支都射向鳳家的車隊。
鳳瑾元嚇得臉都白了,身後的尖叫聲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他心說,完了。
卻只聽無數“砰砰砰”的聲音傳來,並未聽到女眷們中箭的叫喊。
壯着膽扭頭去看,這才發現,原來所有的箭支都射到了車廂的框架上,每輛馬車上都有,並沒有一支射到人,連坐在車外的下人都是平安的。
鳳瑾元這才鬆了口氣,看來步聰不過就是嚇嚇他,並不敢真的動手。
箭支射完,步聰不再說話,只打馬上前,從一輛馬車上拽下一截白布條來紮在腰間,他說:“算是我送阿珩一場。”
而後再一揮手,帶着整個隊伍返身離去。
鳳瑾元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裏,趕緊下了車去看老太太有沒有受到驚嚇。
掀開車簾時,就見老太太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捻着念珠,緊閉着眼正在車裏不停地叨咕着:“阿彌陀佛。”
鳳瑾元鬆了口氣,“母親,沒嚇着吧?”
老太太停下唸佛,把眼緩緩睜開,沒回答鳳瑾元的話,卻反問了他一句:“外人都如此有情有意,做爲父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