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急敗壞的話語在產房裏迴盪，可裏面的人卻什麼都聽不到。
劉成業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拍了拍醫生的肩膀，一再強調：“醫生啊，一定要保證小孩的安全啊！小孩一定要健康！拜託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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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知道了。”醫生不耐煩地說。
程橙看着產牀上疼得臉色蒼白，冷汗直流的蘇小珍，只覺得自己差點就要心肌梗塞了。
她走到劉成業旁邊，嚴肅地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大人好不好！”
見他笑嘻嘻的樣子，她翻了個白眼，走到醫生旁邊說：“現在什麼年代了啊！如果有什麼問題規定只能保大的！”
說完之後她纔想起這不是20年後了，而且這種破破爛爛的黑診所，哪能乖乖遵循法規？
醫生隨意擦着手上的剪刀和手術刀之類的。
程橙看見擦手術刀的布居然都是灰撲撲的，頓時驚呆了。
凌亂地說：“我的天吶！生孩子不用無菌的嗎？！消毒一下啊！這什麼抹布啊？！”
她簡直要崩潰了，不好的預感在大腦裏面轉來轉去，像吸了水的硅膠珠，越漲越大，程橙焦急地在產房裏走來走去，角落裏的垃圾桶裏還有帶血的紙巾，蘇小珍身下墊的也不是一次性的醫用布，而是有點像牀褥一樣的東西，斑斑點點的紅色黃色痕跡。
程橙無法想象都千禧年了還有這種黑診所，這種生產條件不是只能看產婦的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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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蘇小珍旁邊，想抓住她的手給她打氣，可是卻什麼都抓不住，她只能站在旁邊，看着痛到閉眼的她，壓下鼻酸，說：“沒事的，你可以的，你好好生，出來就好了，出來就好了，呼吸，你深呼吸……”
劉成業還沒有出去，他走到產牀邊，程橙以爲他終於要關心一下蘇小珍了，還下意識站到了一邊。
他開口說：“小珍，這生孩子花了50塊錢的，你生快點啊，我沒錢了，這50塊錢還是我借高利貸的，你可別辜負我的心意。”
程橙：“？”
蘇小珍宮縮難忍，只聽到借了高利貸，於是強撐着點了點頭。
劉成業滿意了，在程橙震驚的目光下走了出去，醫生喊了一句讓他順便把門關上。
整個產房只剩下蘇小珍虛弱的嗚咽聲，醫生整理好了工具，隨後又出去了。
程橙：“？”
她對着醫生喊道：“別走啊！她要生了呀！去哪裏啊？！”
可是醫生還是無情地關上了門。
現在產房裏只有她這一個飄飄站在這裏陪着蘇小珍。
程橙深呼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了，她得鼓勵蘇小珍，於是也不管她能不能聽到，站在旁邊給她助威，用自己知道的知識告訴她怎麼用力，怎麼呼吸，又要怎麼節省力氣。
過了一會，蘇小珍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了，隱忍的痛呼變得更加明顯，程橙一瞬間就慌了起來，急忙衝出去找醫生。
她在走廊轉角找到醫生，那個冷漠的老醫生此時正在跟保安聊天，笑靨如花如少女似的。
程橙什麼斥責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喊着：“她要生了！蘇小珍要生了！快去接生啊！”
可惜她的話起不到一點點作用，她看着醫生繼續聊天，笑得露出魚尾紋，腳一跺，只能回到產房看蘇小珍的情況。
她現在已經很痛苦了。
宮縮的頻率越來越高，停止的時間越來越短，她攥緊了牀單，低聲叫着：“醫生……醫生……”
程橙捂着嘴巴。
她覺得自己好無能，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痛苦。
這痛苦是她帶給她的啊。
是她帶給這19歲的女孩的。
醫生終於出現了，她一進來聽到蘇小珍叫喚，皺眉說：“生個孩子嬌滴滴的。”
程橙震驚看她。
這是女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誰不知道生孩子就是很疼的啊！
醫生簡單檢查了一下，說：“可以，早就開了十指了，生吧。”
程橙：“……”
她已經懶得吐槽了。
早就開了十指還有心情出去泡男人？！
蘇小珍渾身都在用力，她看起來痛苦極了，好在醫生也認真了許多，這讓程橙稍微鬆了口氣。
她緊張地舉起兩個拳頭，安靜地在旁邊加油打氣。
她都被生下來了，蘇小珍這次生產肯定是順利的，雖然過程的這些人的確很氣人，但是程橙並不是很擔心，期待着自己親眼看到自己的出生。
誰知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蘇小珍還沒有生下孩子。
程橙開始不安了，那點不好的預感繼續在膨脹，而牀上躺的產婦已經力竭了，閉着眼睛瀕臨暈倒。
“不要睡啊……不要睡啊蘇小珍！”她試圖在她耳邊喚醒她，蘇小珍眉頭皺了皺，又慢慢地睜開眼睛，開始用力。
醫生都有些不耐煩了，她一頭汗，乾脆打開風扇吹着。
程橙看見風吹到蘇小珍身上的時候她渾身一抖，氣得想去關掉，可是還是碰不到。
時間過得特別慢，又過得特別快，蘇小珍一直沒能生出來，程橙想看胎心這裏也沒有機器可以看。
醫生也有點慌了，着急忙慌地出去叫了人：“快來點人！產婦難產了！”
程橙頓時五雷轟頂。
陸陸續續進來了幾個護士和一個醫生，產牀一下子就圍滿了人。
她甚至都不知道這些人從哪裏冒出來的。
但是這個時候她也沒時間想那麼多了，看着一羣人忙前忙後，還聽到有個人說：“她男人加錢沒有，難產50塊錢可不行了。”
另一個護士說：“我跟他說了，他說生下來男孩給我們發紅包。”
醫生笑了一下，隨口應了句：“女孩就不發了？這話真心機，你去跟他要錢。”
她話說了，一個護士摘下手套，急匆匆跑出去找劉成業要錢了。
程橙聽着他們的話，只覺得渾身發冷。
什麼意思？
那生了女孩怎麼辦？
她怎麼辦？蘇小珍怎麼辦？
很快，醫生和護士都笑不出來了。
“胎位不正，生不出來。”
“不行啊！胎兒腳卡住了！”
“糟了！產婦暈倒了！”
“快把她拍醒！不然要一屍兩命了！”
“側切一刀看看能不能弄出來。”
……
程橙站在旁邊看着這兵荒馬亂的場景，腿都軟得蹲在了地上。
怎麼會這樣？
不是生下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