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俊和全程目睹了莫君揚與時青雪的相處過程。
看到時青雪此時的快樂,以及莫君揚那似沒有底線的寵溺,心中又酸又澀,但最後全都轉爲了欣喜安慰。
他不知道時青雪跟着莫君揚是不是所謂的最好選擇。
但他自問就算是他自己,面對失去記憶、宛若新生嬰兒的時青雪,也做不到莫君揚那個份上。
時俊和有太多難以割捨的責任與負擔,他做不到也不可能不顧其他,一昧地對時青雪好,他甚至只是個連保住女兒名聲都做不到的無能父親。
試問他又有什麼資格與莫君揚爭時青雪呢?
“時國公既然來了寒舍,那就請您賞臉過來喝杯熱茶!”莫君揚雖然在跟時青雪說話,但也一直關注着時俊和。
好好欣賞了一番國公爺臉上那五彩斑斕的神情後,莫世子終於大發慈悲地發出邀請。
時俊和沒有客氣,直接在時青雪身旁坐下,面對時青雪好奇又全然陌生的目光,他雖有難過,卻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朝青雪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青雪。”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時青雪不復往日對‘陌生人’的害怕,甚至還不自覺地往時俊和身邊靠了靠,驚奇地問。
時俊和笑了,剛擡起手想摸摸時青雪的頭,就被莫君揚冷眼瞪着,大手僵在空中。
時青雪先看看時俊和,又望望頭頂的大手,也跟着笑了,“你也覺得青雪乖想要獎勵青雪嗎?不用了,青雪有君揚就夠了!”
她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並不需要太多人的‘表揚’,不料這般直接純粹的話語令兩個男人同時一愣,隨後……
莫君揚欣喜若狂,時俊和悵然若失,不過兩個男人都默契地沒有順着時青雪的話題說下去。
“不知時將軍此番前來,是爲何事?”莫君揚問話的語氣仍有些散漫不羈,但從‘時國公’到‘時將軍’,已經是他對時俊和尊重的表現了。
時俊和顯然也感覺到了莫君揚的‘誠意’,又想到對方肯定已經知曉時府發生的事,便不再隱瞞:“母親要將……”
意識到時青雪聽得懂‘青雪’的含義,他又將到嘴的話嚥了回去,看了青雪一眼,隱晦地說:“她……除族。”
莫君揚何其聰慧,一下子就明白時俊和話裏的意思。
俊臉冰冷如玉,睨着時俊和的眼眸中帶着寒意,“那時將軍打算如何?以一家家主的身份徹底將隱患剷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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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時俊和斷然否認,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把時青雪剝離時家,更不會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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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會。
莫君揚俊眉挑高,打量了時俊和好一會兒,似笑非笑地問:“那你想好要如何跟時夫人亦或是大長公主交待了嗎?”
不將時青雪除族,退一步就是要去冷顏,但要是不願意‘退’,那就是要和大長公主打擂臺的意思了。
時俊和臉上的激動退卻,只剩下滿臉無奈,他一手撐着前額,陰鬱開口:“我不會放棄她的,我也答應慧娘絕不納妾,但是……”
要因此對上莫淑君,別說時俊和願不願意,就算他肯,也沒有一絲半點的勝算。
莫淑君不論身份還是地位都壓了他不只一星半點,若是公然跟莫淑君對着幹,恐怕下一個要被除族的人就是他了。
罪名都是現成的:不孝,當誅!
莫君揚聽了時俊和的‘苦惱無奈’,嘖了聲,不以爲意地說:“可一可二不可三。
時將軍,人有念想是好事,但不能太過於貪心了。”
時俊和微微一愣,聽莫君揚繼續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下去,“青雪,時夫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有大長公主。你若執意要兼顧所有,那我也無能爲力。
若是時將軍心中已有割捨,那本世子倒也不是不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你真的有辦法?”時俊和半是驚喜,半是驚疑。
莫君揚聳聳肩,勾脣一笑,“這就要取決於你怎麼選擇了?”
這話裏隱含了多少威脅之意不好說,時俊和不知道是沒聽出來還是沒在意,面容冷峻,鄭重地說:“那一切都拜託莫世子了。”
“等等。”莫君揚笑了笑,忽然又說:“本世子幫你當然沒有問題,不過時將軍總不會想要不勞而獲吧?”
時俊和一怔,皺眉思索片刻,道:“世子若是真能助我,條件你開。”
莫君揚一手撐着下巴,慢悠悠開口:“我要青雪的婚書。”
時俊和:“……”
雖然他已經做好了被莫君揚‘宰’一頓的準備,也已經接受了莫君揚會成爲他未來女婿的設定,但……
爲什麼他還是很想打這混蛋一頓啊啊啊!!!
什麼叫挾恩圖報,莫君揚就是了!
“莫世子,你不要太過分了。”時俊和咬牙切齒,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溢出來的。
誰想莫君揚還沒有回話,時青雪一聽提到了她,頓時來了精神,扒拉着莫君揚就問:“什麼是婚書?”
莫君揚摸摸時青雪的腦袋,笑道:“婚書是讓我和你在一起的憑證。”
“啊?喔……”時青雪臉上的迷茫並沒有消失——她現在還不能理解什麼叫做憑證——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習慣性的拖長聲音,甜甜膩膩的,悅耳動聽。
她歪着腦袋想了想,然後興奮地拉過莫君揚的手,急切地說:“那我給你婚書,我要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莫君揚十分受用地點點頭。
“莫君揚,你不要太過分了!”時俊和忍無可忍地大喊了聲,打斷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
就算他看好倚仗莫君揚,但他也絕對不允許這個混蛋趁着自家女兒不識人事就把人喫幹抹淨。
時俊和滿臉冷肅,似有山雨欲來之勢,目光陰冷地盯着莫君揚。
顧不得自己會不會因此得罪對方,嚴厲地說:“莫君揚,你幫老夫許多,老夫感激不盡,甚至你心悅老夫的女兒,老夫也不會反對。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她理智清醒並且心甘情願的前提發之上,不然我絕對不允許你染指青雪!”
堅決表達完自己的意思後,時俊和靈光一動,又放緩語氣,悠悠地說:“再說了,青雪她不可能一輩子都這個樣子。她總會好的,若是讓她知道你趁她神志不清的時候勉強她,你覺得她會是怎麼樣的反應?
因爲愛而原諒你?亦或是……”
他慢慢笑開來,“她會如何選擇,我們都不知道。不過你我都知道青雪是何等倔強的人,寧缺毋濫、寧缺毋濫,她不會接受瑕疵的!”
他說完之後,整個亭子裏陷入一種詭異的壓抑。
時俊和雖然掛着勝券在握的笑容,自認抓到了莫君揚的弱點,就算不能逼得莫君揚乖乖就範,也會令他有所忌憚。
但他心底總有些不安,這種情緒在莫君揚凜冽的眸光頭落在他身上之時達到了頂峯。
那一刻,他從莫君揚的眼中看到了殺意。
不是惱羞成怒,而是絕對強者在面對威脅挑釁之時,可以輕而易舉地抹殺。
饒是時俊和征戰沙場大半生,殺戮無數,也被這一眼看得心頭髮亮。
甚至有那麼一瞬,他幾乎以爲莫君揚會直接殺了他。
無聲無息。
“君揚……”時青雪忽然軟軟蠕蠕地喊了一聲。
兩個男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一下子撲進了莫君揚的懷裏,雙手摟着他的脖子。
臉對臉,眼望眼,鼻尖貼鼻尖,氣息相聞。
僅是這樣,原本一觸即發的硝煙頓時消散不見。不過眨眼間的功夫,莫君揚身上再無殺意,只剩下化不開的溫情寵溺。
時青雪歡喜地與莫君揚磨磨鼻尖——就像所有小動物那樣,藉由觸碰表達親暱——軟軟地靠在他的懷中。
哈欠連連,小聲地說:“君揚,青雪困了,我們回去睡覺好不好?”
莫君揚瞥了時俊和一眼,後者也正看着他,無聲對視了將近一刻鐘。
他才慢悠悠地說:“婚書的事以後再說,時將軍的事情我會替你解決。青雪困了,您請回吧!”
時俊和剛經歷了一場大起大落,全身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心神疲憊,只好點點頭,“那就多謝莫世子了。”
時俊和一離開,莫君揚就牽起時青雪,準備回房休息。
時青雪仍挽着他的手臂沒懂,頭輕輕側靠在她的肩膀,目光清澈地看向院門口,直到時俊和的背影消失不見,她仍沒有動。
莫君揚心中一個咯噔,握着時青雪的手不由自主用了力道。
“痛!”時青雪痛得手一縮,沒躲過,疑惑地看向莫君揚、
莫君揚不放手,目光灼灼,逼問:“你都記起來了嗎?”
時青雪眨眨眼,“什麼?”
大眼睛閃爍着疑惑的光芒,一點都沒有方纔的清醒,彷彿剛纔只是莫君揚的錯覺。
莫君皓不覺得自己花了眼,但面對時青雪看過來的目光,他只是笑着搖了搖頭,溫柔地說:“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不論時青雪是不是真的恢復記憶,亦或是想到了什麼,只要不離開他,就什麼都好。
時青雪衝他露出一笑,格外燦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