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被這人說出來, 同樣的字句, 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每個字都像是敲在心坎兒上似的。
若真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終生不相負, 多好。
阮瑤昂頭看他, 而小太子還在細心的用指尖幫她掃去面上的落雪。
按著規矩, 她要躲閃開的。
可是素來守禮的阮女官這會兒卻是一動不動,壓下了所有情緒,只盯著趙弘瞧。
她不回應,因為她看得出來自家殿下並不知曉此話含義。
可她同樣沒有躲避,其中緣由,連阮瑤自己都不敢深究。
終於,輕聲開口:“殿下當真覺得奴婢緊要?”
小太子的回應格外率真耿直:“對, ”好似覺得一個字並不足以表達自己的真誠,他又跟了句,“我覺得,瑤瑤最緊要了,誰都比不上你。”
這句話,並非情愛的甜膩,也不是唬人的敷衍,盡然是清澈見底的真心。
清如水,明如鏡,正因如此,直白的令人猝不及防。
阮瑤定定的看他,精致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溫婉笑意。
她伸出手,小太子很有默契的低下頭。
女人溫熱掌心輕緩的附了上去。
像是幫他拂雪,但更像是想要摸摸這人的發頂。
阮瑤聲音輕緩平靜:“等下再讓顧太醫來瞧瞧吧。”
多看看,多瞧瞧,將余毒根除才好。
其實連阮瑤自己都不知道,病愈的太子殿下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待自己,若是她有私心,盡然可以在趙弘渾噩的時候隨意哄騙,讓這人一輩子依靠於她,榮華富貴既是唾手可得。
但阮瑤不願。
不僅僅是她心存良善,做不出那些糟心事,也是因她不願辜負了這份赤誠。
小太子卻不知阮瑤在想什麽,只管湊到她掌心蹭了蹭,頗為自得其樂。
就在這時,小安郎已經扭著肥嘟嘟的小屁股從樹上爬下來,現下正一邊扒著樹枝,一邊探出一根小爪子對著阮瑤和趙弘晃悠,嘴裡哼哼唧唧的,擺明了要他們抱。
小太子立刻伸手過去,攏住幼崽,把它抱到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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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不常抱安郎,故而這會兒用的姿勢讓小家夥有些不舒服,便來回扭動著,還伸出小爪子去拍阮瑤。
阮女官見狀不由得笑起來,她並未接手,而是湊過去幫著趙弘調整姿勢:“殿下你不要卡著它,把手臂這樣彎,讓安郎躺在你懷裡……對,這只手這樣放著,托著點他的頭。”
小太子聽話的配合著,很快便掌握了抱食鐵獸幼崽的正確方式。
安郎覺得舒坦,也就不再鬧騰,老老實實的靠在太子殿下的臂彎裡,還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趙弘則是無師自通的顛了顛他,還抱著晃悠了兩下。
阮瑤在一旁瞧著,或許是因為她教給小太子的動作和抱嬰孩一樣,故而打眼看過去,阮女官莫名的從趙弘身上看出了些……慈愛?
想要笑,又覺得不大合適,阮瑤只能忍住。
就在這時,小太子有些驚訝的抬頭看向了她,問道:“瑤瑤,它的毛好軟啊。”
阮瑤笑道:“奴婢之前摸著覺得安郎的毛發已經有些硬了。”
“你摸這裡,真的是軟軟的。”
阮瑤低頭,看到了自己和這人交疊的手。
以前也握過手,可那都是事出有因的,或湊巧或安撫,皆為坦蕩,而且從來不會費上太長時候,很快就松開來。
但這次,小太子握著她的手,臉上帶著燦爛笑容,一點撒手的意思都沒有。
宮規告訴阮瑤,躲避開才對。
但是這一次,熟練背誦各卷宮規的阮女官卻選擇了松懈了力氣,由著他牽著自己的手,一起附上了安郎軟乎乎的小肚皮。
而後,阮瑤給了趙弘一個輕軟的笑:“嗯,軟得很。”
站在不遠處的來喜低著頭,努力的和身邊的竹子融為一體。
他知道的又太多了,這樣不好,不好。
因為安郎的娘親來了,故而便不用把安郎送回珍獸園,可以一直放在東明宮養著了。
阮瑤很享受揉國寶的快樂,小太子同樣樂此不疲。
不過很快,兩人就沒有了這般輕松自在。
過完初二,皇帝處理完了祭祀與接待使臣之事後,便要帶上人時常離宮,與民同樂。
只不過他並非是像之前的趙弘那樣微服出宮,而是要大張旗鼓,帶足儀仗,與皇子公主還有各位親王一道參與進京城百姓的各種慶典之中。
阮瑤跟著趙弘,也見識了什麽叫做皇家排場。
初五百姓迎財神,皇族中人要坐在高台上,遠遠相望。
初七百姓人勝節,宮裡從太后到妃嬪都要剪窗花,連趙弘也應景的剪金箔做了朵小花給阮瑤戴。
等到了正月十五,京城裡鬧元宵,張燈結彩放花放炮好不熱鬧,皇家卻要大半夜的坐在皇宮門樓上,遠遠地瞧著皇城盛景,點亮燈籠,讓百姓一抬頭就能看到他們,給眾人一種“皇帝陪我過元宵”的錯覺,借此表達與民同樂。
阮瑤是不太明白大齊這些規矩是哪裡來的,思來想去,只覺得實質性的意義不算大,但是儀式感很重。
當然,現下這不叫儀式感,而是叫皇家臉面。
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身為太子儲君,趙弘自然要參與其中,阮瑤便每天換著法子給他保暖防寒,畢竟在城門樓子上坐好幾個時辰真的不是尋常人能扛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