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再稱呼他爲雲崢,而和其他人一樣,稱呼爲殿下。
鳳雲崢擡起頭來,問道,“在看你寫的字。”
連似月走了過去,說道,“我寫的字很一般,殿下的字倒是很好,當初京中許多人競相模仿。哦,我忘了,那些事殿下都不記得了,也就不太重要了。”
“這些名字,都是身邊重要的人?”鳳雲崢拿起寫了名字的紙,問道。
連似月伸手拿了過來,目光緩緩掠過,說道,“是啊,都是我身邊重要的人,每一個都非常重要。”
“那鳳千越呢?”鳳雲崢問道。
連似月一愣,即刻看向他,問道,“你……想起旁的了?”
“我做夢了,夢裏你穿大紅喜服,和一人成親,你進的是越王府,而非恆王府,我問夜風,原來卻有此人,便是鳳千越,我的兄長。”鳳雲崢說道。
夢?
連似月驚訝之後,緩緩斂下心緒,說道,“一個夢而已,殿下怎麼當真了?”
鳳雲崢卻看着她,問道,“我沒了過去的記憶,夢境便變成了一個依據,也越發覺得真實起來。”
“殿下過來,就是爲了說這個夢的嗎?”連似月問道。
誰能知,她的心在默默地泣血,眼前男子,是她摯愛,尋遍千山萬里,終於找到。
雖然,他已經不是過去的鳳雲崢,但是他活着,已是慶幸。
只要活着,那就什麼都會好的,她相信。
但是,若在他錯亂的記憶裏,他心裏卻開始有了別人,又當如何?
“他曾經是你所愛?”鳳雲崢問道。
所愛?
連似月失神,回想遙遠前世,沒錯,那時確實是。
那是他們兩個人一起的噩夢。
見她不說話,鳳雲崢心頭莫名感到不適,便以爲她默認了。
“他已經死了。”連似月說道,聲音裏已經沒有了恨意,也沒有了回望,十分平靜。
再說起那個男人才知道,原來已經這樣遙遠了,遙遠到那些淌着血流着膿的傷口也漸漸模糊起來。
現在,讓她疼讓她歡喜的,只有眼前這個男人了。
“……你感到很可惜嗎?”鳳雲崢問道,聽夜風說過,這個王兄是害慘了她的人。
“……”連似月搖頭,望着面前的男人,說道,“他是我親手除掉的,如何可惜?我斷不會爲了其他人感到可惜,唯讓我感到可惜的……”她看向鳳雲崢,說道,“不說也罷。”
兩人沉默。
片刻後,連似月說道,“董慎已與我交待過,殿下的腿癒合有望,殿下要配合他的治療,爭取早些獨立行走。”
“這自是我希望的。”鳳雲崢說道。
他有話想要問連似月,比如爲何寫了這麼多名字,爲何獨獨不寫他的,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他不記得她了,又憑什麼問這些?
“殿下,我累了,我想歇息片刻,不如讓夜風來照看你?”連似月下了逐客令無疑。
鳳雲崢頓時覺得有些氣悶,於是聲音也顯得三分冷峻,道,“我不打擾你了。”
夜風進來,感覺到賬內緊張奇怪的氛圍,看了連似月一眼,卻見她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便也沒有敢多做停留,推着鳳雲崢出去了。
一路上,鳳雲崢緊閉薄脣,夜風偷偷看了一眼,忍不住問道,“殿下好像在生氣?”
鳳雲崢不語。
夜風頓時覺得有些無趣,便沒有再問了。
接連幾日,兩人又沒有再見面了,董慎和葉師父每天按時前來爲鳳雲崢治療腿疾,扎針,敷藥,服藥,按捏,鳳雲崢的腿也越來越靈活了,雖然仍然不能自由行走,但是,有時還能拄着柺杖走兩步,比起以前毫無知覺已經進展了很多。
夜風高興地說道,“按着這樣的程度,估計再過半月左右,殿下的腿就能恢復如常了。”
鳳雲崢也很高興。
同時,提麗已經恢復如常,再度發動了對鮮卑的攻勢,這一次,她獲得了大月氏的幫助,再加上受過一次傷,長了教訓。
所以,戰事一開始,她便率領着漠北鐵騎,直搗黃龍,殺鮮卑族一個措手不及。
連着三日,大獲全勝。
全軍上下,一片喜氣洋洋。
提麗臉上的紅紗除去,換成了銀色的半截面具,一身紅色盔甲,無論走到何處,眼神總是很冷肅,沒有任何感情,手中的刀劍也總是染着鮮紅的血。
比起頭一次,這一次的她,更加英勇,更加無情。
這一日,她從戰場上下來,巫祝告訴她,說道,“九殿下的腿好了大半了,拄着柺杖已經可以行走。”
提麗微怔,眼底閃過一抹情愫,道,“這是好事,願他早日康復,我心中的大石也可以放下。”
巫祝還想說什麼,但一擡頭,卻看到鳳雲崢站在提麗的軍帳門口,不似以前坐着,而是站着的。
“將軍,我去查看糧草。”巫祝忙說道,便退了下去。
提麗看向鳳雲崢,他一襲銀白色錦袍,身長玉立,與她當日在大漠中見的那個人無異了。
“拜見九殿下。”她頷首,抱拳道。
“無須多禮。”鳳雲崢道,聲音如同一汪泉眼,緩緩流入提麗的內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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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腿傷好的差不多了,提麗深感欣慰。”提麗儘量讓自己不去看他,隱藏再深,只消那一眼,也會動搖的。
“我不日即將啓程回京都。”鳳雲崢說道。
提麗心頭微顫,但仍舊保持鎮定,道,“是,殿下回到自己的地方,興許會想起以前的事了。”
“也願你率領漠北軍,一舉殲滅敵軍。”鳳雲崢說道。
“是,借殿下吉言。”提麗道。
“王妃!”
正在這時候,那一邊傳來一個尖叫的聲音。
鳳雲崢一愣,未加任何思考,便拄着柺杖,快速往尖叫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提麗心頭一緊,心道,出什麼事了?
這時候,夜風一陣風似的匆匆跑來,着急跪在鳳雲崢的面前,道,“殿下,王妃,王妃她出事了……”
“快扶我去!”鳳雲崢心裏有種從未有過的急迫感,從來沒有這樣痛恨過自己的腳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