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駕馬車從統帥府一路追出去。
沈青黛坐在車內，正了正頭上的帷帽。
嘴角幾乎抿成了一條線。
看凌雲那意思。
東西怕是被小五拿走了。
所以……
她坐在車內思量。
一側的凌霜小心的看了看自家夫人的臉色。
這事交給夫人，會有些爲難的吧？
外面凌風將馬又催了催。
車輪碾在青石板上，帶着幾聲脆響。
沈青黛估算着距離，手在身前握了握。
“籲……”凌風的聲音忽然擡高了一點。
接着是忽然停住的馬車。
沈青黛身子不自覺的向前傾倒。
幸而凌霜擡手將人拉住。
“下車！”沈青黛沉着臉吩咐一聲。
馬車還沒站穩，凌霜已經飄然下去。
凌風望着對面的馬車，手安撫的拍了拍駕車的馬。
沈青黛自己撩開車簾。
掃了眼那被攔下，毫不起眼的馬車。
接着凌霜的手擡步下來。
“五妹妹。”她聲音帶着微微的顫。
本以爲不會有太大的波動。
可想到這妹妹纔不過七八歲的年紀。
沈青黛只覺得心底一陣陣的發寒。
人站在車前，目光死死的盯着這不起眼的馬車。
車伕看了看凌霜，再看看凌風。
將繮繩又收了收。
“長、長姐。”
許久車內才傳來沈青胭的動靜。
她因爲年紀小，倒是沒有戴帷帽。
小心的將車簾掀開，露出一張無辜的小臉來。
對着沈青黛扯了扯嘴角“你怎麼來了？”
沈青黛望着那躲閃的眸子和僵硬的嘴角。
手輕輕的握起。
“我不是說了，晚一些安排人送你回府。”
“你怎麼就這麼跑出來了。”
“萬一有個好歹，讓我怎麼跟父親、母親交代。”
帷帽下的眼神柔了柔，沈青黛笑着伸手“過來，長姐送你回去。”
她對着沈青胭伸出手。
後者眨着眼睛望着她。
沈青黛纔要上前將人帶過來。
那車簾又撩開一點，露出沈夫人的身形來。
沈青黛眸子一縮。
然後低頭行了一禮“母親！”
“青胭說你去廟上進香了，不想這麼快就回來了。”她聲音聽不出喜怒。
目光在沈青胭的身上頓了頓。
“既然是母親過來接人，女兒就先回去了。”
這麼說完，對着沈青胭伸出手“只是五妹妹從統帥府拿走的東西，得還回來。”
這句話讓沈青胭的臉色一變。
人往沈夫人身側避了避。
“長、長姐再說什麼？我沒拿統帥府的東西。”小小的孩子，縮在沈夫人身側，淚汪汪的模樣，很有些可憐。
沈青黛若不是相信凌雲。
都要覺得自己欺負人了。
“母親……”沈青黛纔開口。
沈夫人輕輕的拍了拍沈青胭的手。
“青胭，去讓你長姐看一看。”
“免得統帥府的東西真沒了，怪到咱們身上。”說完輕輕的推了推沈青胭。
後者瑟縮着望着沈青黛。
而沈青黛，望着這樣的沈夫人，再看了看沈青胭。
“母親，方家已經沒了，那東西放在你們手裏也沒用……”她壓着心底的涼意。
試圖跟沈夫人講講道理。
“怎麼？你連母親也懷疑的嗎？”沈夫人端坐在車內，下巴微微的擡了擡。
“要不要我們跟着你回統帥府。”
“讓凌雲乾脆把我們母女丟在千翼衛的牢內。”
“看看我們身上到底有沒有你統帥府的東西？！”
沈夫人的聲音不算高，但是也不低。
至少遠遠看熱鬧的人，若是耳朵好一些。
是完全聽得清的。
沈青黛望着自家母親。
前世的重重愈發清晰起來。
最後定格在沈夫人叫人拿來白綾的一幕。
帷帽下的嘴角輕輕的掀起。
身子微微的退開一點。
然後直挺挺的跪下去。
一言不發的對着沈夫人磕了三個頭。
然後扶着凌霜的手，直接退開。
她與沈家、終究是斷了。
至此，沈青黛明白凌雲的意思了。
讓自己追東西是假。
讓自己看清沈家是真。
她是準備對沈家動手了，可是顧念那到底是自己的母族吧？
她站在路旁，沈青胭一臉茫然的撩着車簾。
車內沈夫人望着這樣的女兒。
手放在腿上微微的收了收。
然後輕聲吩咐“回府！”
馬車從身旁緩緩行過。
沈青黛望着那不起眼的馬車，嘴角輕輕的勾了勾。
堂堂相府的夫人。
若不是懷有目的，怎麼會是這樣不起眼的馬車。
頗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還真讓凌雲說對了。
“按爺的脾氣，東西丟了自然會遷怒你。”
“所以你去追最好。”
自己被凌雲遷怒，一路追出來。
若是沈青胭自己，沈青黛大概會讓凌霜直接搜身。
可偏偏是沈夫人來接人。
那是沈青黛的生身母親。
沈綏遠這算計的，一步都沒錯。
唯一算錯的就是最初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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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不想去，那就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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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遇到丈母孃，能不能把她從車上踹下來？”
想到凌雲抱着自己一臉得意的模樣，沈青黛眼底的悵惘淡了淡。
帶出一抹淺淺的笑來。
也好。
就這麼斷了也好。
自己若是沒將東西拿回去。
按凌雲的性子會落得什麼下場，沈綏遠不可能沒想過。
或者說沈夫人也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
自己到底是被捨棄了。
眼見那馬車越走越遠。
沈青黛忽然開口“那東西丟了，沒事嗎？”
“主子說沒事。”凌霜低着頭回了一句。
沈青黛看了看那馬車。
默默的轉身，扶着凌霜的手上了馬車。
車簾放下，遮住街頭人的視線。
沈青黛的臉掩在帷帽下。
看不清表情。
凌霜小心的看了看自家夫人。
“夫人，要不把帷帽摘了透透氣？”她小心的問了一句。
沈青黛自己將那帽子解開。
凌霜湊過去將那帽子摘了。
藉機偷偷的看了看沈青黛的臉色。
覺得自家主子這一步，實在是有些殘忍。
有些事心知肚明是一回事，看得太清是另一回事。
沈青黛穩穩的坐在馬車裏。
然後幽幽的嘆了口氣。
跟着緩緩閉上眼睛。
前生今世的一幕幕從腦子裏轉瞬而過。
然後化成一片黑暗。
“夫人！”凌霜望着忽然栽倒的人。
急忙擡手將人托住。
駕車的凌風心口一跳“怎麼了？”
“夫人暈了！”
“快些回府！”凌霜手足無措的扶着沈青黛。
目光在那緊閉的雙眼頓了頓。
心口狠狠一跳。
怕是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