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蕭允的低聲尋問,蘇詩採不爲所動。
仍舊在低眉垂眼的摳着手,神情專注的樣子,好似蕭允所言,與她無關。
但蕭允並未因此放棄,反而隱含笑意的再次出聲:“我知道,蘇小姐可以聽懂我說的話,對嗎?”
“我想如果成馳在天有靈,知道你現在過得這種生活,也會覺得痛心的。畢竟當年,他那麼努力,就是想要給你幸福!”
如果說,之前的那句尋問,只是蕭允對於內心猜測的試探和求證,那麼接下來這句話傳出來,無異等於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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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蘇詩採的臉色慘白,緊抿着的脣,臉上血色也在這一刻消弭的乾乾淨淨。
眼看着蘇詩採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渾身都開始抖動起來,蕭允卻並沒有急着叫醫生,反而目光更顯深邃。
“蘇小姐在這個時候犯病,只能證明我剛剛所言,都是真的!因爲被猜中心事,不知如何面對,纔想要以此逃避,雖然不失爲一個辦法,卻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蘇小姐覺得呢?”
蘇詩採抱緊枕頭的手,驟然握緊。
整個人,宛如被關閉和在一個密閉容間中,周遭的空氣一瞬間變得稀薄,甚至讓她連呼吸都忘記了。
只覺得緊張,害怕,渾身發冷…各種情緒在心頭交織,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也因此,她終於相信,眼前這位談吐優雅、舉止不俗、穩重又自持的人,就是傳說中,令人談及色變的蕭家四爺。
明明表面看上去溫溫潤潤的,卻又讓人無法因爲他的年輕而對他輕視。
尤其是那種餘威猶存的感覺,更是令人無法忽視。
將蘇詩採的神情浮動收入眼中,蕭允再次開口的聲音依舊輕透又溫潤。
“我要是蘇小姐,就聽我把話說完!說不定,我可以幫蘇小姐解決困境,走出眼前的死局?”
“雖然我不知道蘇小姐爲什麼要這樣做,但我知道,蘇小姐這麼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蕭允的嗓音不疾不徐,喜怒情緒也愈發難以揣摩:“如果我猜得不錯,蘇小姐應該是爲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吧?”
許是商人的目光,都是犀利深沉的,再加上那股子強大的氣場,總讓人覺得對方可以輕易看透自己的心思一般。
蘇詩採不敢再與其對視,也深知在這個時候,所做出的任何舉措,都會成爲對方的把柄。
但蕭允的聲音還是不假思索的響起:“因爲一個連自己性命都可以不顧的人,唯一的致命軟肋,只有身邊的親人。成馳已經不在了,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想保護的,就是蘇文林!”
自知蕭允是在意有所指她手腕上的傷,儘管蘇詩採在極力壓抑,告訴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做出任何反應,卻在恍然擡頭時,便迎上了蕭允的眸子。
他的神情慵懶無害,嘴角還掛着溫潤的笑。
可蘇詩採卻分明看懂了,藏在眼底的寒冰利刃,正一點一點的朝她襲來。
見蘇詩採終於做出了反應,蕭允也不忘順勢而爲,語氣徐緩的一點一點逼近:“有人在用蘇文林威脅你嗎?那個人是誰?是成文嗎?”
“當年成馳跳樓自殺,背後到底藏着怎樣不爲人知的真相?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但你要說清楚,事發當天,成馳爲什麼會出現在醫院?成馳出事時你也在場,對不對?當時除了你還有誰?成文也在嗎?”
對於蕭允一連串提出的問題,蘇詩採驚白的臉色,更像是蒙了層寒霜。
一瞬間,好似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一般,雙腿發麻,綿軟無力,就連面部表情都開始無法自控。
就連剛剛好不容易壓下的情緒,此時也跟着再次翻涌,身體遏制不住的發顫,連帶着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整個人的心態顯然已經幾近崩潰!
可蘇詩採並沒有尖叫出聲,也沒有歇斯底里的嘶吼嚎叫,只是眼中盡驚懼,眼神空洞的放下枕頭,一個人躲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蕭允很清楚,相較於方纔表演成分居多的表現,這一次纔是蘇詩採受驚之下,情緒內斂的正常反應。
對此,蕭允也沒再步步緊逼,而是起身走了出去。
門外,蔚爲還在拉着工作人員胡扯:“那您看我朋友的情況,應該做些什麼檢查?是否需要入院…”
看到蕭允推門走出來,蔚爲頓時斂去神情間的散漫,連忙迎上前:“爺!”
“之前怎麼沒聽說你還有個得抑鬱症的朋友?”
“我那個…”
蔚爲支吾難言,想說他這不是刻意爲自家四爺爭取時間,隨口編的嘛!
可話纔剛說出口,便聽他家四爺的聲音再次響起:“既然是好朋友,關鍵時刻總要幫襯一下,不如今晚就安排他來住院吧!”
“他…”
蔚爲蒙圈了。
這麼短的時間內,他上哪找個抑鬱症患者過來?
可是他家四爺卻好像堅定了信心一般,根本不理會他的爲難,轉而對一旁的工作人員說:“只是還要麻煩劉副院長幫忙安排一下,病房就在蘇小姐的隔壁就好!”
“四爺客氣了,陳院長出門前,特意叮囑我要招待好您,四爺的安排,我自然竭盡全力!”
見兩人一拍即合定了此事,蔚爲臉上神情比哭還難看,還在暗自回憶,最近是做了什麼讓他家爺不滿意的事。
思來想去,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他家爺今晚叫他出來時,他還挺高興。
之前他家爺有什麼事都叫秦觀,他還覺得他家四爺不愛他了,他也再也不是他家四爺的小可愛了。
今晚見他家爺重新開始重視他,蔚爲屁顛屁顛還樂得不行,勵志在好好表現,一定重獲四爺對他的信任。
哪裏想到,他家爺帶他出來,就是爲了坑他!
如果找不出這個人,他家爺不會將他扔來這裏吧?
蔚爲喪着一張臉走在蕭允的身邊,直至上了車,才聽到他家四爺吩咐:“讓江沅準備一下,今晚就住進來!”
“好嘞!”
雖然不知道他家爺這麼做的用意,但蔚爲還是連忙應下,生怕他家爺下一秒會反悔,再將他留在這裏。
每天呆在這種地方,與精神病人朝夕相處,哪怕正常人,怕是出去的時候也失常了吧?
病房裏,蘇詩採的情緒仍舊遲遲沒有得到平復。
自從事發以後,她就像河面的浮萍,隨着水波盪漾沉浮,命不由已。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未來,更不敢相信自己還有未來,於是只能一個人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黑夜。
哪怕絕望到想死,也不敢哭,只能咬牙忍着,直至筋疲力盡才能勉強睡去。
這麼多年,每一晚都是如此!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盡頭,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不是都要如此度過。
對於她來說,隨着當年成馳的離世,她就變成了一個活死人,一個只能聽不能言的啞巴。
可是今晚蕭允的出現,讓她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可以做一個正常人!
只不過,她不肯確定,是否真的有資格?還有那個人,會輕易放過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