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顏雖在國師府住了下來，但錦王府的東西每日都在往裏面送。
錦然成了那個跑腿的，一天十幾趟地往國師府跑。
一會兒是她用慣了的檀香，一會兒是她喜歡的被褥，一會兒又是府上的廚師做的飯菜……
直到聞衍出面，才讓國師府的門房稍稍輕鬆了些。
錦顏身上的傷不重，但因爲外界的傳言已經出去，她最好是不出門，可待在院子裏又十分無趣。
直到聞衍讓人帶她去了書房。
書房是真大，裏面一排排書架上全是書。
金絲楠木的桌子，供人休息的軟塌，修剪得當的綠植，大大的窗戶，還有外頭的日光。
錦顏一雙眼睛四處看了看，小嘴壓根合不上。
“若是覺得無趣了，可在這裏打發時間。”
不遠處的聲音傳來。
她循聲看了過去，對方只懶懶倚靠在書架上，手中拿着一卷書，日光從他背後悄然照在他身上，那銀白的發泛着華光，像他這個人一樣。
錦顏訥訥點頭，又道，“你是在找書嗎？”
“嗯。”
聞衍將書卷放在書架上，又看了眼一旁的人，“若是有找不到的，問她就是。”
他邊上還站了個人，水青色的長裙，微微低垂着眉眼，是個模樣十分標誌的女子，只是與聞衍站在一起時，難免會被奪走旁人的目光。
“她是？”
錦顏問了句。
那人擡頭，微微行禮，“國師府上的女官，負責書房事務，郡主可稱呼我爲青衣。”
“嗯，好。”
青衣走路基本上沒什麼聲音，步履輕盈，她拿了聞衍剛纔放下的書卷，看似隨意，但其實有章法地擱在空缺處。
很快，她又拿了另外一卷書，遞送到聞衍手上。
聞衍眼皮都沒擡起來地接了過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兩人已經配合過無數次一樣。
錦顏眨巴着眼睛，驚歎於青衣的熟練，國師府果真是人才濟濟。
她提步往另外一排書架走過去，手指在書目上掠過，一本本看過去，發現這些書籍類型都是分門別類放着的，裏面暗藏乾坤。
聞衍目光不自覺落在她身上，古井無波的眸中，閃過些許笑意。
“郡主……”
青衣的聲音忽然傳來，錦顏愣了一下，回頭看了過去。
聞衍也不自覺蹙了蹙眉頭。
“這個地方是不能進去的。”
“嗯？抱歉。”
錦顏當即縮回腳，又要往其他地方去。
“無妨，去就是。”
聞衍把書隨手遞給青衣，低聲說了句，又親自走到前面，對錦顏道，“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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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顏去看青衣，發現對方臉上掛着的驚訝還未褪去，又去看聞衍，對方已經到了裏間。
可是在兩人之間，她還是選擇了跟着聞衍走。
“這裏爲何不能進來？”
錦顏問了句。
“這裏許多都是孤本，也有些不方便示人的書畫，尋常時候不需要青衣打理，她便以爲不能讓人進來。”
聞衍解釋了句，錦顏若有所思地點頭。
那些泛黃的書卷，透着古樸和神祕，像是一個個古老的故事在暗處涌動。
錦顏看過錦王府的書房，裏面各種書卷形成了一方天地，她本以爲那已經是很大的，卻沒想到國師府更多。
可是聞衍看上去分明也才二十幾歲，人生短短二十幾年，他哪裏來的時間讀這麼多書？
“怎了？”
一旁的人問了句，錦顏忙回過神來。
“沒事。”
“身上還疼嗎？”
錦顏又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側臉一陣燒紅，忙道，“不……不疼了。”
明明他也知道自己是假裝的，怎麼還明知故問啊？
下顎處冰涼的觸感傳來，錦顏渾身一個激靈，下巴被人擡起來，對上聞衍那張臉。
他看得十分認真，手指撥弄着她的腦袋，仔細看了看脖子上的痕跡。
“這皮肉倒是嫩得很。”
他輕聲嘀咕了句，錦顏臉色蹭一下就紅了。
她這身皮肉確實嫩得很，稍稍蹭一下就能留下傷，而且久久不好，看上去十分嚇人。
“不疼的。”
錦顏聲音很輕地回了句。
聞衍眸光落在她這張臉上，瞧着瑩白皮膚上泛起的胭脂紅色，如同夏日傍晚天空的雲霞。
他目光滯了滯，疑惑道，“可是裏面太悶熱了？”
“嗯？沒有，不是。”
錦顏忙退後一步，他手指還停留在半空中，微微往上勾起的樣子，緊接着，便不着痕跡收了回來。
“我要進宮一趟，若是有什麼事情直接吩咐下人去做就是。”
“嗯，好，多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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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顏行了禮。
聞衍提步離開，帶走空氣中獨屬於他的味道。
錦顏又在這裏看了看，發現那些孤本她也看不懂，於是默默出去了，在外面的書架上找了會兒，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
問了青衣，對方愣了一下，“郡主是想要通俗易懂些的書？”
錦顏點頭，“嗯，我如今的能耐看這些書晦澀了點。”
主要是她這會兒也不想動腦，只想打發時間。
青衣又是愣了一下，目光定在錦顏身上，太過灼熱，讓錦顏不得不多看她幾眼。
“可是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問題。我這就給郡主找。”
原本那些書是她清理了要扔掉的，後來被國師留下，讓她單獨放在一個書架上，所以錦顏才找不到。
“還是你厲害。”
錦顏拿了手上的遊記，隨意翻開看了幾頁，忙笑說了句。
青衣眼底劃過異樣，一絲嘲弄和諷刺涌了出來，但很快又斂了去。
“郡主殿下還是看些正經書的好。”
錦顏正看着的時候，忽然聽到對方的聲音猛地擡頭，又捕捉到她眼底一絲傲慢，眉頭皺了皺。
“你覺得這書不正經嗎？”
她雖是軟糯着的，但聲音中已經染了幾分冷意。
青衣顯然還沒意識到，忙道，“這只是平日裏消遣的書，與詩書禮樂不能沾邊，郡主或許可以讀一讀《女戒》、《女訓》這類的書。”
“當然，國師雖是男子，但書房也有這類書。”
錦顏眉頭皺了幾分，“我不喜歡那種書，青衣姑娘若是喜歡，你自己讀就是，你可以出去了。”
看在對方是聞衍的人的份上，她打算暫且不計較這人在她面前的這份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