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中計!
白鶴染指指牀榻上的白興言,“中計是中計,但卻不是我們,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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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語想了想,隨即恍然大悟,“因爲小姐昨天晚上就來過了,也做了同樣的事情。但老爺不知道是誰做的,暗衛們也未曾發覺小姐您進來過,所以老爺懷疑是自己的暗衛……”
白鶴染點點頭,“不知過了今晚他是會繼續懷疑暗衛,還是另有所發覺。但不管他怎麼想,這個罪都得一直受,不管是睡着還是醒着,都得承受溺水的痛苦。自作孽,不可活,這是他罪有應得的報應。”
次日清晨,白興言又在一片潮溼中驚醒過來,這一次的恐懼比前一晚更甚。
同樣的夢境,一連兩晚,醒來時周身上下同樣的一片潮溼,這讓他清楚地意識到他所經歷的一切,絕對不是夢境,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他是在夜裏被人沉溺入水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到底是什麼人做的啊?
昨夜他遣走了所有的暗衛,整座和合園無一人把守,就連元赤都被勒令不許靠近和合園一步。且他沒有睡,一直提着十二萬分的警惕保持着清醒,就是想要親眼看一看,在漆黑夜幕中,究竟是什麼人闖入這座和合園,對他下如此毒手。
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又睡着了,一點徵兆都沒有,他甚至都不知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總之就是這樣又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宿,又被人填進水井,提一下放一下,不停地淹來淹去,肚子裏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水,他感覺自己走路都能聽見肚子裏晃動的水聲。
白興言伸開雙手,一雙手上全都是傷,關節處的新傷覆上舊傷,血跡斑斑,左手的小指甲都掀翻了,鑽心地疼。
他是又氣憤又恐懼,將府裏從上到下都懷疑了個遍。原本以爲是有反水的暗衛,可現在他不這樣認爲了,暗衛們都是在一起休息的,除非集體反水,否則任何一人或兩人有特殊的行動,其它人不可能沒有察覺。他手下的暗衛武功到何種程度他是清楚的,相互之間都差不太多,不可能一個人瞞天過海行這種背主之事。
如果不是暗衛,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白鶴染了。
雖然昨天他已經排除了白鶴染的可能,但再次發生這樣的事,卻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往那個丫頭身上想去。畢竟目前在這座府裏,白鶴染是武功最高的一個。
白興言驚出一身冷汗,一座有四個人把守的和合園,尚且能讓她來去自如,就更別提昨夜沒有任何防範了,自己簡直就是羊入虎口,任其辱殺。
白興言恨得咬牙,越想越是覺得自己的分析有道理,可白鶴染爲什麼要那樣做?那死丫頭對他從來都沒有好臉色是真,但平日裏打壓得還不夠嗎?他什麼時候在她面前討到過便宜?爲什麼還要來此一招?這根本就是要將他往死裏整。
他越想越是驚心,這樣的報復方式讓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隱祕之事,莫非對方是在用同樣的手段來給那個孩子報仇?
不可能!
他當即就否定了這個想法,當時白鶴染纔剛出生,他也將所有知曉那件事情的人統統滅了口,不可能還有人知道,除非……
他猛地一驚,怎麼忘了這茬兒,當年淳于氏的產房可不只是那些被滅了口的人進過,因爲有人從那裏抱走了剛出生的白鶴染,送到了錦榮院兒。那是老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鬟……不對勁,那個丫鬟這些年似乎再沒有見到過,是去了哪裏?又或者說,根本沒有丫鬟去抱孩子,抱孩子的人……就是他的母親自己!
白興言越是分析越是心驚,一會兒工夫就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汗一下來就覺得渾身發冷,連着被浸了兩晚的井水,終於讓他生病了。
老爺病了,整個文國公府都忙碌起來,請大夫的請大夫,熬藥的熬藥,煲湯的煲湯,來來往往的很是熱鬧。新做的府門也正好在這一日安上了,大門一關,終於阻擋了外界喧囂,可卻阻擋不住街裏坊間對於白家熱情的談論。
才半日不到的光景,就已經有傳聞流到府外,傳聞是這樣說的——“文國公府是真窮啊,當家的國公爺病了,卻連看病的銀子都出不起,大夫的診金都要拖欠,太丟臉了。”
人們說得一點沒錯,白家是拿不出錢來給白興言看病,錢都用來修大門了,原本公中賬上還剩下的幾十兩銀子這幾日也開銷光了,帳面上已經出現赤字,別說診金,就是下頓該喫什麼都不知道。要不是府裏還有存糧,怕是全府上下都得餓肚子。
迎春將這個消息傳遞給白鶴染時,笑得都快直不起腰,“小姐您說這一次大小姐還會出銀子嗎?奴婢是這樣想的,這種好機會可是很難得,以大小姐的性格應該會極力表現。”
白鶴染沒接話,默語卻潑了一盆冷水:“銀子還真有人出,但不是大小姐,而是三老爺。”
迎春一愣,“三老爺?三老爺怎麼會知道這個事?老爺生病也不過半日而已。”
默語冷笑出聲,“有人不要臉,自己沒錢,就遞話給二老爺和三老爺,讓他們出。結果二老爺家說自己比國公府還窮,二夫人甚至還拿上次壽宴送禮的事說話,說窮得把當年老夫人給的兒媳禮都送出去了,哪還有銀子給國公爺看病。但三老爺人厚道,沒好意思拒絕,就在剛剛,府上收到了將軍府送過來的一百兩現銀,大夫的診金都付完了。”
“啊?”迎春很是失望,“誰這麼不要臉巴巴的去跟人家要銀子?”
白鶴染終於開了口,“還能有誰,咱們家國公爺本人唄!”
迎春氣得直跺腳,“老爺就是欺負老實人,欺負三老爺老實。”
白鶴染聳聳肩,沒說什麼,心裏卻在思量着白興言經了這兩夜的折騰,會不會有所感悟。一旦他想到了什麼,又該如何應對?會不會想到老夫人當年抱走了她的那件事情呢?
白興言的確想到了,而且就是被這麼一想一嚇,夜裏一凍,才一病不起。
不過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將軍府送來的銀子起了作用,大夫給下了好藥,讓他在傍晚的時候就能起身,在地下溜噠溜噠了。
白興言心裏有事,又如何能在和合園待得住,病剛見好就出了門,套了好幾層衣裳,外頭還裹了件冬日裏穿的斗篷,直奔着錦榮院兒那頭就去了。
他到時,李嬤嬤正在同老夫人說起三老爺派人送了銀子的事。老夫人嘆着氣感慨:“他們三個裏頭,我對老三照顧是最少的,因爲他不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孩子。可是沒想到,真的遇了事,最能借上力的反而是最不受待見的那個孩子。”
白興言一進屋就聽到這句話,心裏頓時就不痛快起來——“母親這話是何意?難不成本國公這些年對白家的貢獻還不夠大?我辛苦謀劃復興文國公府,難道就是爲了我自己?難道受益的也就是我自己?母親如此說話太傷人了。”
老夫人緊皺了一下眉,悶哼一聲反問他:“你這是在質問老身?還是認爲老身沾了你的光,享了你的福?白興言你別忘了,你是我生的,沒有我也就沒有你。今日之事也確實是你三弟挽救了你的臉面,全了文國公府的臉面,否則你堂堂文國公把家裏管得連請大夫的銀子都沒有,還有臉提貢獻?有誰的貢獻是獻成這般的?”
白興言裹着毛斗篷坐了下來,臉始終陰沉着,“母親這會兒想起老三的好了,當年也不知道是誰從不給人家好臉色,逼得老三年紀輕輕就去從軍,命都差點沒在戰場上。人家現在因禍得福,不但人活着,還撈了個二品將軍來當,不知母親面對這些,又會做何感想?”
老夫人被他堵在當場,沒了話說。曾經,曾經她也還年輕,也身陷於妻妾爭寵之中,也看小妾生下的兒子橫豎都不順眼。當年白興倉是府裏最被忽視的一個孩子,因爲嫡子有兩個,庶子的存在對於一個世襲的國公府來說,不但不是人丁興旺的表現,反而是爭奪爵位的阻礙。
所以,當白興倉在這個家實在待不下去,想去軍營試試時,是她攛掇老國公同意的。哪怕白興倉的生母跪着求她攔住老爺和兒子,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將那個孩子送出家門。甚至後來過了這麼多年,她依然介懷她丈夫同別人生下的那個兒子。
可是最近一段時日,隨着她對自己這個大兒子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卻又開始發現白興倉的好來,又開始想到白興倉雖然被她嫌棄和刻意忽視,卻從頭到尾沒有對她這個嫡母有任何不敬的表現。
不管是過年還是過節,該到的禮數全都到,就是平日裏也多有關懷,三五不時就會有東西送過來,有時雖然就是點喫的,可那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呀!畢竟她親生的都做不到,一個庶子能做成這樣,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老夫人長長地嘆了口氣,搖搖頭,不願再多說話。
白興言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他今晚過來不是爲這個,而是爲了探查一件十幾年前的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