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房門被推開的一瞬,倪景兮正彎腰準備換鞋,他們剛從養老院回來。可是她剛脫掉一只鞋子,腰身已被從身後抱住。
他的鼻息隨後在她的脖頸間微微噴濺著。
因為剛進門,甚至連門燈都沒打開,只有玄關裡透著微微的亮。
兩人的氣息都在這一瞬紊亂了,倪景兮似乎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開口:「劉教授說你的身體……」
「我只是過敏而已,又不是廢了。」他哼笑了一聲,那樣清冷疏淡的聲音此刻在黑暗中撩撥地人心弦顫抖。
倪景兮乾脆反身抱住她,周圍太暗她根本看不清楚,可是憑藉著感覺找到他的唇瓣,踮著腳尖吻住他。
明明看不見他的臉,也不看不見他的模樣。
可是她知道他的唇很薄,唇形好看。
此刻她輕輕勾住霍慎言的脖子,腳上的鞋子被另外一只腳踢掉,赤著腳站在地板上。霍慎言也在回應著她,他手掌扣在她的後腦勺,也以最快的速度脫掉自己的鞋,勾著她的腰身往前帶。
這棟房子是霍慎言婚前長住的,倪景兮之前也來住過幾次。
這次是住的時間最久,以至於她已經差不多摸清楚臥室的方向,更何況身邊還有一個他在。
可在客廳裡彼此的吻已經開始在對方身上點火,連帶著心底的小火苗也被不停地撩起,隨著彼此的動作越來越灼熱。
「星星。」霍慎言接近呢喃地聲音在她耳邊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倪景兮腦海中猶如被點燃了引線,砰地一聲,被炸的粉碎一片之後,滿心滿眼只剩下面前這個男人。
她主動地伸手將他的襯衫撩起,順勢摸到他的腰線側。
褲子上的腰帶依舊還完好地系著,她的手指順勢往上幾乎是在玩火般地撫摸著他的後背。
房間裡太過安靜,這裡的隔音效果又做的實在太好,以至於她的世界裡最大的聲音是他情動時難以抑制的鼻息加重聲。
他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清淡裡著透著微冷,一點點地鑽進她鼻尖,像是要引佑她徹底失去理智。
……
喘息聲漸盛,終於她的小腿緊緊地繃住連腳趾都忍不住地蜷縮再放鬆,放鬆再蜷縮這樣的循環往復著。
他壓在她身上雙手撐在旁邊,兩人身上已汗濕,一層又一層薄汗。
牀笫間回蕩著一聲又一聲或壓抑或無法忍耐似得輕哼聲,明明夜色正濃,可是窗邊的那道厚實簾幔似乎露著一道細縫。天邊那輪銀月散發著淺淺雪光,就這麼隱隱地照了進來,細碎的光影落在地上。
終於一切歸於寧靜。
可寧靜之後卻是更直白地認識,因為這樣的歡愉,唯有他才能帶給她。
*
第二天是週末,但是當倪景兮睜開眼,看見旁邊安靜沉睡的男人。他黑色短髮烏沉沉地壓在白色枕頭上,因為閉著眼睛熟睡,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地溫柔。
倪景兮明顯是怔住的。
霍慎言太過自律,是那種自律到讓倪景兮都會覺得這男人簡直不是人的感覺,每天早上雷打不動六點起牀。
這是他的習慣。
以至於只要他沒有飛往全世界留在家裡的期間,永遠都是他比倪景兮先起牀,由他來準備早餐。
她看了他一會兒正要起身,誰知剛輕輕地掀開被子準備爬起來,一只手臂勾住她細軟的腰身。
倪景兮是那種雖然個子高但是骨架纖細,因此全身都透著輕盈細長的感覺。
「怎麼不繼續睡了?」霍慎言的聲音很沉還帶著幾分未睡醒的沙啞。
性感撩人到叫倪景兮差點兒沒把持住。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霍慎言依舊閉著眼睛還沒睜開,有點兒像個賴牀不想起的模樣。她實在沒見過他這樣,禁不住笑道:「你呢,今天不用起牀?」
他的臉在枕頭上輕輕地動了下,似乎在尋找一個更舒服的角度。
待片刻後,他眼睛依舊閉著,嘴角卻輕輕揚起露出一個笑:「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倪景兮在旁邊真真是聽得目瞪口呆,因為她是真的沒想到霍慎言會一大清早給她念這麼香豔的詩……
當然這兩句後面的那一段其實才是更叫人熟悉。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過了許久,倪景兮這才做出認真思考的模樣反問道:「所以霍總您是覺得我耽誤你治理你偉大的商業帝國?」
「嗯。」霍慎言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倪景兮臉上的驚訝慢慢褪去,輕笑了一聲語調悠悠地說:「老男人果然是壞得很。」
霍慎言今年是三十一歲,按理是正值男人一朵花的年紀,只是倪景兮比他小了整整七歲,她今年才二十四歲。
他們兩人結婚的時候,倪景兮更是只有二十三歲,幾乎是大學一畢業就嫁給了他。
也就是倪景兮結婚這件事誰都沒告訴,要不然她那幫大學室友也好,同學也好,誰都不可能想到她會是那個剛出校園就步入婚姻的人。
這話一出,霍慎言果然睜開眼睛看她。
他閉著眼睛的時候整個人顯得格外溫柔,可是當他眼睛睜開烏黑的眸子直直地看過來,眸色極深看得倪景兮心顫。
倪景兮可是見過他這模樣的,她偶爾見過他在家裡打公事電話,說到不悅時眼神就是這麼可怕。
因為這意味著,他要教訓人了。
說時遲也是快,倪景兮居然一下鑽進被子將自己裹的嚴實又緊密,連腦袋都捂在裡頭,一副我惹不起我先躲起來。
倪景兮這性子,叫她惹不起的,說起來也真的只有霍慎言一個。
霍慎言也不動手不緊不慢地半坐起來,靠在牀頭,朝牀上裹成蠶蛹一般地人看了一眼涼涼道:「是要我收拾你還是自己出來?」
白色被子裡的依舊一動不動。
於是他淡笑著悠悠數道:「一、二……」
終於被子邊緣有了點兒動靜,倪景兮透著邊緣悄悄地往外看,結果正好兩人眼神對上。她眨了眨眼睛,隨即小嘴兒一撇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神情,連眼神都藏著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
可是她不說話,一副『星星委屈,但是星星就是不說』。
霍慎言眼神一下都變了。
都說平時不愛撒嬌的人不能輕易撒嬌,因為她要是想撒嬌的時候,真的神鬼難擋。霍慎言再他媽厲害,可也扛不住。
他衝她輕輕笑了下,伸手又替她把被子往下扯了扯,啞著聲音說:「我是怕你悶壞了。」
聽聽這口吻,還要怎麼寵著。
最後霍慎言不僅要哄她,還得負責起牀做早餐喂飽這位小祖宗。
兩人在餐廳裡坐著的時候,倪景兮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問道:「你昨天去外婆那裡,怎麼沒跟我說?」
他之前每次去都會跟她說一聲,兩人再一塊過去。
當初她和霍慎言結婚的時候,是先去見的她家裡的長輩。倪景兮如今唯一還在世且在她身邊的至親,便只有外婆。
老人家初初聽到這件事,是真的吃驚。
因為倪景兮從未帶過男孩來見過她,可是沒想到頭一回帶人回來,居然是她的丈夫。
這一步跨的太大。
好在老太太並不是迂腐的人,而且她還笑著跟霍慎言說起,倪景兮父母當初在大學裡也是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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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正好有工作在附近,結束之後我讓司機直接送我過去的。」
至於沒給她打電話,單純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而已。
倪景兮倒是又抬頭看了他一眼:「外婆沒跟你說我什麼壞話吧?」
自從倪景兮管著老太太吃甜食這點兒之後,她老人家對倪景兮就有那麼點兒意見了。
霍慎言低笑:「當然沒有。」
老太太確實沒跟她說倪景兮的壞話,可是她跟他說的事情同樣讓霍慎言無法忘懷。
倪平森失蹤的時候他是知道的,但倪景兮從未跟他提過在倪平森失蹤之後,她的生活是怎麼度過的。
一個即將面臨高考的女生,要撐起一個家。
本來以為倪平森在以色列只待一年就好,誰知又留下一年。沒想到第二年一直通訊正常的人,突然失蹤了。
一開始是大使館通知她們這個消息,倪景兮去了她爸爸的公司,可是去到第三次的時候,遇到了另外一批到公司討債的人。
公司經營不善,老闆已經跑路。
剛開始倪景兮不停去找大使館想要問消息,可是中東那樣的地方,一個人失蹤猶如大海撈針般。
父親不見了,倪景兮還未來得及難過,便要面臨生活的壓力。
本來父親留給她們的錢足夠她們日常花銷,誰知外婆從別人口中得知爸爸失蹤的消息,竟是怒急攻心腦溢血住院。
重症病房一天一萬塊的醫療費,把家裡本來富足的存款,一下子掏空。
就在這種情況下,倪景兮高考成績出來,她是區狀元。
本來她想要留在上海讀大學順便照顧外婆,可是外婆知道她的成績足夠去中國最好的學校,老人家非覺得自己拖累了她,竟不想接受治療。
最後倪景兮答應她去一定去A大,她這才鬆口,但是一定要住進養老院。
唯一她能慶倖的是,外婆有四千左右的退休養老金。於是倪景兮跑遍了整個上海,總算挑中一家療養院,把外婆送了進去。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她去A大讀書。
誰知國慶日回上海的時候,她想把外婆接回家住幾天,可是老人家一副冷淡的模樣,似乎絲毫不情願。
直到倪景兮發現端倪,原來她屁股上竟是隱隱有些腐爛。
外婆因為半身不遂,行動不是很便利。這裡的養老院一個護工要照顧好幾個老人,對這種行動不便的老人家,乾脆一塊成人紙尿褲草草了事。
時間長了,不僅屋子裡有味道,更是出現潰爛的情況。
倪景兮自然是跟護工發火,誰知對方不僅沒承認錯誤,還一副你要是想找專人伺候就去找更好的養老院好了,就這個養老院還不知道多少人搶破頭想要進來呢。
倪景兮冷著臉,轉身替外婆收拾東西。
直到她找了一家每月八千的養老院,行動不便的老人家也有專人護工。倪景兮毫不猶豫地把外婆送到這家。
別看每個月只有四千塊的差距,可對於倪景兮來言,這就是背在肩上的一座大山。
老太太跟他說起這些的時候,渾濁的雙眼都險些要落淚。
霍慎言一生從未為錢困擾過,可是倪景兮卻早早地背負起一切。老太太這些話彷彿在他心頭一刀又一刀地劃過,叫他鑽心地難受。
可是老太太卻看著他,輕聲說:「雖然星星沒跟我說,可外婆瞧得出來,你家裡跟我們這種普通家庭不一樣,肯定是頂貴重的。」
「外婆跟你說這些不是別的,只是想跟你說,星星是個頂頂要強的。要是以後旁人跟你說什麼她是因為錢跟你結婚,你千萬不要信。星星不會。」
「她呀,就是喜歡你。」
*
本來倪景兮還覺得霍慎言最近工作似乎輕鬆了不少,畢竟這一個月幾乎都沒怎麼離開上海,頂多也就是去一趟杭州,而且當晚就回來了。不過她剛這麼想著,霍慎言第二天就又飛北京參加會議。
週一上班之後,組裡開會的時候氣氛都是怪異的。
老張自然聽說了吳夢妮走之前說的話,況且這家保健品公司老總名聲從廣告部那邊傳過來,確實不太好。
於是他準備換個男記者過去採訪。
誰知他提出來的時候,別人都沒說話,反倒是倪景兮開口說:「主編,我跟對方已經約好了今天做一次採訪,現在臨時換人應該也來不及了。所以不用麻煩了。」
她口吻挺淡然,而且理由也充分。
老張猶豫了下點頭說:「那行,你帶好錄音筆,回頭再找個攝像跟你一起去。」
不過臨走的時候倪景兮沒叫上攝像,而是自己一個人過去了。她之所以沒打算換別人,是因為想利用這次採訪從內部拿到一手資料。
至於這種砸報社飯碗的事情,她自己幹就行了,就別拖別人下水了。
當秘書將她帶到這位金海洋金總的辦公室時,本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抬頭,眼底乍然升起驚豔的神情。
金海洋四十多歲穿著一身西裝,長相倒是不尾瑣,就是一股子油頭粉面的感覺。
待倪景兮走到辦公桌前時,他已經站起身從後面迎了上來,身上的香水味香膩的刺鼻,還有他的髮型是用髮膠專門打理過的。
金海洋滿臉笑意,只不過一笑帶起眼角的褶皺,「倪大記者是吧,之前我太忙了竟是錯過了這樣的大美人兒。」
倪景兮長得實在好看,從小到大被人誇過的次數更是數不勝數,但是她是打心底厭煩明顯這個男人油膩的腔調。
特別是他此刻上下看著倪景兮,那種叫人作嘔的打量。
「金海洋,這次採訪主要是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你。」倪景兮無視他伸出的手掌,低頭從包裡拿出一支錄音筆。
她直接打開錄音筆:「您的時間寶貴,我就不耽誤了。」
金海洋這會兒才尷尬地收回手,不過他也沒惱怒,美人嘛,有點兒脾氣正常。
只是當倪景兮在長條沙發坐下來的時候,金海洋居然順勢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倪景兮並未立即往旁邊挪,而是正常地事先準備的採訪稿內容,交給金海洋。
一開始雙方還算正常採訪,只是隨著一個個問題往下,金海洋越靠越近。
最後他的大腿幾乎快要貼到倪景兮的腿邊。
倪景兮淡淡地掃了一眼,將她放在桌子上的鋼筆拿了起來,她伸手拔開筆帽鋼筆在指尖轉了一圈,轉頭看著身邊的男人:「金總覺得我這支鋼筆怎麼樣?」
金海洋臉上露著笑還沒說話,但是又想趁機靠近往她這邊挪,可是說是遲那是快,倪景兮手裡的鋼筆筆直地插進了兩人腿之間的沙發上,金色鋼筆尖竟是直接沒入真皮沙發裡。
沙發上直接被她的鋼筆戳穿了一個洞。
倪景兮隨之抬頭,神情倒不是說冷就是特別淡漠,直到她嘴角輕掀開口說:「我希望金總能往另一邊坐坐,太擠。」
金海洋是徹底愣住了,他眼睛還盯著那支插在沙發裡的鋼筆,他也是見多識廣的人可是剛才那一瞬他感覺這支筆會插在他的大腿上,而不是沙發……
等他再抬頭看著旁邊的姑娘時,那張又小又美的精緻臉蛋就差寫著一個字。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