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克己就這麼死在程剛的手中。
一百刑杖還沒打完，人已經徹底沒了氣息。
方家衆人被這血腥的一幕，震得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陛下口諭，方克己一死，前塵事了。”
“安國郡主凌梅與方克己即判和離，不得合葬！”
方家衆人聽着這一道道的口諭，默然的接受。
張淵這句話說完，直接對着禁衛擺手“先壓下去，女子即刻送去教坊，男子明日一早送去充軍。”
說是男子，其實也不過一個腳跛的方正，還有一個尚未成年的方勁。
沈氏呆呆的望着方克己的屍身。
直到那身子被禁衛拖走。
她的眼睛才微微的動了動。
“張公公，我是……”
“沈姨娘。”張淵見到她，皮笑肉不笑的打了聲招呼“陛下說了，嫁雞隨雞！”
後面四個字微微的揚了揚，讓沈氏臉色一白。
而張淵拿着帕子捂着口鼻，嫌棄的擺了擺手“這滿院子的晦氣啊，帶走，帶走！”
直到人都被禁衛帶出去。
張淵纔對着程剛笑了笑“程將軍，您是回府還是跟咱回去復旨？”
“我就不進宮打擾陛下了，勞煩公公跑一趟。”程剛望着這座將軍府，表情略有些惆悵。
張淵笑着點頭“將軍也莫傷神，這府邸總比落入別人手中強。”
說完直接帶着人走了。
凌雲收到消息略微一點。
她此刻被沈青黛留在院子裏安心的待着。
沈青黛坐在矮榻旁看書，她就靠在榻上無聊的擺弄沈青黛腰間的流蘇。
凌霜的身影纔在門邊露出一角。
凌雲頭也不擡的開口“進來回話。”
“是。”凌霜低着頭進來。
沈青黛瞪了她一眼，將自己腰間的流蘇扯出來。
“方家那邊結束了？”凌雲手中的被沈青黛扯回去，她乾脆翻身坐起來。
看了看凌霜，聲音聽不出喜怒。
沈青黛將書放下，拉着她從榻上起來。
兩人牽着手坐到椅子上。
“回主子，方克己沒挺過杖刑，被程將軍打死了。”
凌霜這句話落下，凌雲拿着茶盞的手一頓。
然後慢慢的遞到脣邊。
低頭喝茶的時候，眼圈一紅。
“咳、嗯！”壓了壓自己紛亂的情緒，輕輕的點了點頭。
手中茶放在桌上，茶水跟着灑出一點。
讓沈青黛心口一擰。
目光落在那灑出的茶水上，剋制着自己不去看凌雲的表情。
許久、
才又聽到凌雲的聲音“其餘人呢？”
“女子全部送去教坊，沈姨娘也在其中。”
“方正和方勁暫押在刑部，明日一早押送出京。”
“家中僕從全部充公。”
凌霜一口氣彙報完，凌雲輕輕的點了點頭。
見凌霜還站在原地，擡頭狐疑的看了看她“還有事？”
“主子，方正的生母孫姨娘吵着讓人給您帶句話。”
那孫姨娘被禁衛壓着的時候，低低的請求對方幫忙傳句話給凌雲。
那禁衛說來也算是凌雲的下屬。
且又有凌家的暗衛在，這話自然是能帶到的。
凌雲在那沉默不語。
沈青黛隔着桌子，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
“說來聽聽。”凌雲對着自家夫人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開口。
“回主子，孫姨娘說‘二公子還記得當年祠堂的雞腿嗎？’”凌霜低着頭將這句話說完。
凌雲的身子一僵。
沈青黛見她這模樣，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的拍了拍。
許久，凌雲才深深的吸了口氣。
“人進教坊了嗎？”
“回主子，應該快了。”雖然是一路押過去，可距離也不算遠。
“叫人想法子，把人帶出來。”
“帶到這院子裏來。”
凌雲的聲音微微的有些顫，翻手將沈青黛的手握在掌心裏。
凌霜急忙領命退出去。
沈青黛見凌雲這模樣，起身將她抱在懷裏。
手在她頭上輕輕的摸了摸。
“她、待你很好？”沈青黛猶豫着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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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從那一句話，似乎能推斷出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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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凌雲坐在椅上，擡手將自家夫人的腰環住。
方家，她最恨的是方克己和沈氏。
另一個大概就是這孫姨娘了。
小時候每次方克己罰她，這孫姨娘不在還好。
若是還在，必定會煽風點火，讓她去跪祠堂。
當年她還太小。
一個人在祠堂裏很害怕。
忠叔、忠嬸雖然會護着她，可祠堂他們也進不去。
凌雲抱着沈青黛，聲音有些悶。
“那時候，每次罰跪祠堂……”
那祠堂裏的油燈都會點起來，她一擡頭就能看到那滿屋子裏的牌位。
還有……
最前方放着的雞腿。
初時她膽子小，還不敢吃。
直到有次她罰跪在祠堂裏，打掃祠堂的小廝將那雞腿掀開。
就這麼落在她的衣襟上。
然後轉身出去，直接將祠堂的門鎖了。
自此後，每次凌雲被罰跪在祠堂裏。
無論是罰跪一日，還是五日。
那祠堂裏的雞腿從沒斷過。
即便是方克己不讓人給她送飯，她也沒餓過肚子。
她將這過往給沈青黛講了一遍。
然後笑着開口“我從邊關回來的第二年，就將那小廝弄出來了。”
“還給了他五百兩銀子。”
她聲音低低的講述，沈青黛聽得幽幽嘆氣。
直到院外傳來動靜。
沈青黛這纔回去穩穩的坐好。
孫姨娘一身半舊的衣服，可見這幾年在方家過得不算好。
進門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對着凌雲和沈青黛行了一禮。
凌雲望着跪在地上的人，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沈青黛看了看孫姨娘，再看看凌雲。
“說吧。”到底是沈青黛先開口了。
“二公子，二少夫人。”孫姨娘這稱呼，讓沈青黛眉梢動了動。
凌雲則是沉着臉一言不發。
“當年妾身不過是念着將軍府一脈忠良，不忍二公子被方克己磋磨。”
“從沒想過要二公子回報。”
“只是……而今方家落難，妾身別無所求，希望二公子救一救方正。”
“那孩子心性不壞，二公子若是不放心，妾身去和他說。”
“充軍也好，去邊關也好，妾身只求二公子留他一命。”
這要求不算高。
甚至可以說是很低。
沈青黛側頭望着凌雲，後者抿着嘴角一言不發。
而孫姨娘說完這番話，人恭敬的跪伏下去。
讓沈青黛鼻子有些酸。